随即堂而皇之地张开手臂,直接将师尊搂进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他喜欢师尊,他从不否认。
贺听风在梦中就觉得有些呼吸困难,谁能想到,堂堂仙君竟有一天几乎是被憋醒的。他从慎楼的臂弯中抬起头来,面上还有些刚刚清醒的惺忪,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等待他看清自己此时的处境,不由得再次闹了个大红脸。明明他面对慎楼时连调戏都轻车熟路,可最近,却屡屡会被单纯的徒弟勾得心慌意乱。
贺听风只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身为师尊还将徒弟的便宜占了个够,于是更加觉得罪过不已。
慎楼尚在睡梦之中,陷入沉睡的徒弟褪去青涩,双目紧阖,看上去很是温顺。但贺听风知道,对方背着自己还有个十方狱魔王的身份,多年来竟连半点风声都不曾透露出来。
尽管他其实很早便有所察觉,还是对慎楼的欺瞒感到微微不满。可谁知,就在他准备质问对方时,慎楼竟然没有预兆地失了忆。
贺听风心知,对方现在的记忆混乱,大多来源于自己那一剑一掌,仙君自知理亏,更舍不得让重伤的徒弟吃一点苦头,索性直接放任,只等将来。
他隔空用指腹描绘慎楼的眉眼,眼底温柔而和善,尚在床上躺了小会儿,就率先起身,走出房门。
而在他离开的刹那,原本在床榻之上睡得香甜的慎楼也睁开眼,眸中全是清明一片,哪里有什么刚睡醒的迷茫。
他放空思想,赖了会儿床,借此伪装出刚醒不久的假象,才心安理得地跟着起身洗漱。
贺听风也没走太远,就坐在门外石凳上饮茶,似乎正在等他。银发仙君的眼神淡淡瞥来,恰好与其对上视线,但慎楼还没来得及扬起笑脸,去听见两道熟悉的嗓音。
是邹意和董宜修回来了。
这次禁渊旅途,邹意可算是吃了不少苦头,不仅肩上尚存两个血洞,体内还余留内伤。哪怕有灵力治疗和机遇所得丹药,愈合起来恐怕都没那么容易。
他们自然猜不出泽川是仙君所扮,自以为如此惨状,定能收获贺听风的关怀,但等了半晌,却只闻对方一句:既然受伤不轻,便快去休息吧。
邹意和董宜修脸上都出现了一阵茫然,但思虑片刻,就觉得仙君无所不知,知晓禁渊中境况肯定并非难事。
不过,既如此,仙君是否也一早得知大师兄魔修的身份?
两人默契般同时抬眼,朝着慎楼的方向看去,却见那个在禁渊之中大杀四方的大师兄,此刻乖巧地躲在贺听风的身后,正用手指紧捏住仙君一片衣角,偷偷探出个脑袋,朝着他们两人瞥来,表情瑟缩怯懦。
还没等邹意二人的疑问落下,只见贺听风随意般牵住了慎楼的手,自然地与其十指相扣。
董宜修的眼珠差点没掉出来,怪异地看看仙君再看看师兄,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氛围比以往更加暧昧。
你们大师兄不小心受伤,现如今记忆混乱,很多事情记不太清,本君会助力他恢复记忆,至于禁渊之事也切莫再提。贺听风说话的时候,指腹总会无意识地摩擦,因他此刻正巧牵着徒弟,于是那别样的触感就格外清晰。
如同羽毛搔痒似的,在慎楼的心里划过一道一道的细痕。
大师兄失忆?
董宜修闻言,诧异地看向慎楼,却不想,下一秒即被冻得打了个寒战。对方的眼底哪有什么记忆混乱的迹象,看向他的视线冰冷,带着显而易见的威慑。
似乎是在警告他,你只需要闭紧嘴巴,乖乖听话,否则,今天就得把小命留下。
董宜修欲哭无泪,心说他就知道,大师兄怎么可能轻易失忆,威胁他的时候还不是照样顺手至极,恐怕只有仙君一人心甘情愿地接受欺骗。
看慎楼这副伪装成三岁孩童的模样,谁不会怀疑他丢的不是记忆,而是智商。偏偏贺听风对此人全心全意地信任,董小公子也有苦难言。
等到董拙到场后,成功将仙君支走,慎楼对着董宜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自己过来。
虽然董宜修表情十分不情不愿,但他回忆起禁渊之中慎楼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凶煞模样,他大白天浑身一个激灵。还不是只得跟邹意告假,然后乖乖地跟上对方。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仅剩他们二人的时候,慎楼的本性便彻底暴露。伪装的单纯消失不见,只朝着他伸出手来。
哈?董宜修傻眼,直到看见慎楼的表情微微不耐烦,他才灵光一闪,一边哦哦应声,一边从怀中掏出个小木盒。
开启之后,赫然是与斩杀饕餮后形成的相同的两枚丹药。
董宜修挠挠脑袋,像是有些奇怪:大师兄,我先说好,这真的就是那三头凶兽所化,我跟邹师兄可不曾作假。
他把那句我俩哪儿敢骗你憋了下去,暗中打量慎楼的表情。
也不怪连董宜修都觉察出不对劲,若是一只饕餮也罢,现如今击败三头上古凶兽所得机遇,都仅仅只是下乘的丹药。
这也间接说明,要么,是禁渊内根本没有所谓的机遇,要么,就是有人提前将所有机遇都替换成了丹药。
前者的可能性极小,但若是后者,又会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随意进出禁渊?
只见慎楼只简单扫过一眼,就收回视线,似乎早有预料,倒是让董宜修小小惊讶了一把。随即他又恍然回过神来,面前的大师兄,早已不是他从前以为的究极炼气的混世魔头。
他来回搓了搓手掌,小声问:师兄,泽川兄伤势要紧吗,我出禁渊后再未见过他,他现在是同你在一起吗?
至于泽川的身份,贺听风既然决定隐瞒到底,慎楼也断不会违背他师尊的决定。不过一场好戏还是得有头有尾,他索性沉吟一声。
他有事先行一步,人已不再五洲。你只需将机遇之事禀告师尊即可。
董宜修飞速点头,而后又想起些什么,面上显露半分为难,他摸了摸鼻子,说得心虚非常:现在恐怕来不及了,仙君此时,应当在与我爹交谈。而我早在回无上晴之前,就已将禁渊异象告知我爹。
慎楼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似乎有些不悦。董宜修心里十分惶恐,害怕这魔修师兄首先拿自己开刀。
却听远处一声清浅的呼唤:阿楼。
董宜修旁观了一场大变脸,只见他师兄的脸色由阴转晴,肉眼可见地明媚起来,所有阴郁都消失不见。
脆生生应了一声后,也不再搭理他,欢天喜地地朝着仙君的方向奔去。
董小公子愣在原地,莫名其妙捂住半边脸,突然感觉牙齿酸到没边。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对不起,我发错章节了,对不起!
第三十二章
虽然在外人看来,慎楼的状态哪里是失忆,分明是失智,但仙君接受得十分良好,就比如现在,竟然任由徒弟把玩自己的衣袍。
他甚至主动将腰带牵过去,然后顺势搂住慎楼的腰,将其靠在自己的怀里。面上表情未变,看似倾听得非常专注。
而被倾听的董拙见状,不禁古怪地看了两人眼,董盟主尚且有些上年纪,不是很懂现在的小年轻喜欢什么样的玩法,但五洲内关于仙君和他徒弟的话本数不胜数,就算他不感兴趣,偶尔也能听说。
若说以往,董盟主还能对此嗤之以鼻,认为是对仙君的亵渎。如果闲下来,还会带人前去追捕生产话本的店家。
但他现在看着面前两人毫不避嫌的模样,董拙略显苍老的脸上透出抹迷茫,莫名觉得,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仙君他拱手于前,小儿此前进入禁渊,得贵人相助,方才能提前出关,不过董某听他说,所谓上古凶兽所化机遇,却仅是两枚丹药,其中似有怪异之处。
还有就是,仙君此前去十方狱铲除魔头,可董某紧随其后,为何见那屏障仍旧尚存
贺听风应了两声,并未直接开口接话。董拙等待得有些焦急,才偷偷抬起眼,不曾想,这眼差点让他个趔趄。
在他面前,慎楼正在用指尖缠绕仙君的腰带,但也不知是否是系得过于松垮,竟然缓缓散落开来,隐约露出截洁白里衣。
董盟主看直了眼。
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贺听风半是羞赧、半是窘迫地从慎楼手中抢回腰带,暗中轻掐了把不知所措的徒弟,转瞬间就将衣襟系好,重回平日里清冷高贵的模样。
董盟主老脸红,飞快垂下眼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伤、伤风败俗!
慎楼垂眸,将眼底的情绪隐藏下去。其实他并不愿让其他人看到师尊这般动人模样,这眼角泛红,耳尖发烫,瞪人的眼睛里全是欲语还羞,尽是娇俏。
但唯有用这种方法,才能最快在其他人心中,树立他已重得仙君宠爱的形象。况且慎楼心知,哪怕他行事再过离经叛道,贺听风都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训斥自己,于是他完全任性妄为。
跟他小儿样,董拙也是个憋不住话的大嘴巴,只要能将眼前所见大肆宣扬出去,慎楼就不担心自己会被再次丢下。
董盟主连连擦汗,担心自己刚才看到不该看的,眼睛会被挖出来,也不知他心中想象了何等残忍的画面,让这个接近知天命的老者打了个哆嗦。
把抓过刚刚抵达现场,还对刚才所发生之事无所知的董宜修,重重地拍在儿子的后背上,慌不择路:说!是不是你偷拿天材地宝换成丹药,去典当铺换成银子了?
董宜修哀嚎声,后背火辣辣地疼,连眼泪都漏出两三滴,忙不迭跳出几米远,手臂向后,去够他不怎么能摸到的伤处。
你可真是我亲爹!偷拿宝物,我也得有胆儿啊!
董拙哦哦两声,还没从眩晕中回过神来,闻言随即面向仙君,嘴中如同被点了炮仗,句话连停顿也无,接连不断:仙君你看不是小儿偷换的。
贺听风:
慎楼:
也不知为何,慎楼竟然有些不悦,觉得这欢脱的父子二人夺走了师尊过多的注意力。
贺听风掩唇低咳声,表情仍有些尴尬,见状,也故作深沉般点头附和。
本君自然相信令郎,不过依你所言,应当是有异动不假。他思虑片刻,继续道,既如此,本君必将彻查,即日起便外出寻访。不过我徒儿受伤颇重,本君需每日为他治疗,可能无法兼顾。
便让令郎与我无上晴弟子邹意与本君同探查此事,定能尽快找出原因。
董宜修:???
他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过来看戏,都能平白多了项任务,他简直欲哭无泪。但董拙巴不得儿子多加历练,俯首称是,做主替董宜修应下。
于是董拙揪着董宜修离开,打算好好训诫训诫,面上带有怨怼之色的董小公子,也随之走出无上晴宫门。
直到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转角,贺听风才松了口气,眼中怒气升腾,要不是尚且保持理智和修养,恐怕都直接朝慎楼挥出掌。
想起刚才在董拙面前失的礼数,贺听风若是再慢步,估计连外袍都快被人剥下,叫他如何不生气。
你方才扯我腰带作甚?!他到现在都有些难以置信,忍不住脱口而出。
可谁知,贺听风话音刚落,眼前的人就仓促跪下,表情尽是诚惶诚恐,颤抖的嗓音暴露了慎楼内心的慌乱:师尊,徒儿知错了。徒儿不知您腰带没系牢,让师尊在董盟主面前丢脸,徒儿罪该万死,只能以死谢罪。
说着,他猛然抽出佩剑,横在颈间,状似要直接自刎于刀下。
贺听风惊,连忙用灵力打掉徒弟手中长剑。也许是慎楼原本也就拿得不紧,他闷哼声,长剑便随之脱手,而他自己也顺势砸向地面,然后被仙君手搂在怀里。
训斥句就寻死觅活,贺听风毫不意外,对方可能真会做出这等傻事,哪里还敢多问,只好用手轻拍慎楼的后背,替人缓和情绪。
不过仙君还是在心里默默吐槽,心说,腰带没系牢难道还是他的不是了?
嘴里所言却是满满的心疼:行了,师尊不罚你,起来吧。
但他还是对今日之事心有余悸,再三强调。
但下次再犯,师尊决不轻饶。
仙君的气来得快,消得也快,他拍拍慎楼的肩膀,笑意重回嘴角:走吧,赶紧收拾下,为师带你去集市逛逛。
贺听风早将答应董拙的事情抛之脑后,但并非他毫不在意,只是心中隐约已有人选,且不急解决。
然而他说完却不见慎楼起来,贺听风惊讶看去,只见他徒弟仍然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右手紧捂住胸口,眉头紧皱,表情扭曲,似乎在强忍痛苦。
但等仙君慌张蹲下,慎楼紧皱的眉却突然缓缓松开,显而易见是在假装疼痛,他张开双手,眼睛里派清明:师尊,我好疼,要师尊抱抱才能好。
慎楼伪装得坦坦荡荡,似乎就怕对方感觉不出来,贺听风又如何不知,他手指轻点徒弟的额头。
笑骂:不准撒娇。
随即赶紧将人从地上拽起。
等等!不远处传来句高喝,只见袭红衣飘然落地,竟是半天未见的段清云,他拦住有些兴致勃勃的师徒二人,你们出门游乐,那我呢?
你留在无上晴帮本君销毁符咒。贺听风回应得理所当然。
慎楼差点没笑出声,他幸灾乐祸地看着彻底傻眼的段清云,觉得自己总算是成功扳回局。
他对面前这个霸占师尊的男人没有半点好感,连仙君那般清冷孤傲之人,都会赠予他人平安符,段清云对师尊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若非暗中料理对方可能会激怒贺听风,慎楼待此人向隐忍,哪怕多年受尽侮辱和责骂,全都避之不提。
但自师尊失忆以来,他频频受宠,反倒衬得段清云像是失了宠幸。对此,慎楼当然暗自窃喜,更是期盼有朝日,能光明正大将此人彻底驱逐出无上晴。
慎楼现在心情愉悦,哪怕贺听风当年为段清云挂上的平安符,依旧长久地横在他心头,成为颗永远无法拔除的刺。
听风,压榨劳动力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难不成你是想跟着自己郎君同过二人世界?段清云的眼神在两人身上徘徊,揶揄道,既然如此,你们新婚燕尔,那我可不能打扰,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