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的门已锁,除了来时的墙低矮好翻,再找不到可供出去的别处。陈辞只得在周遭找一个隐蔽之处,暂时供两人躲藏一番。
搬来几只大箱,将门窗堵得严严实实后,黎秋还坐在地上不动。陈辞累得死去活来,看见黎秋跟大爷似的,忍不住轻轻拍他一下,“看戏呢?我一个人做那么多,你想累死……”
黎秋头微微抬起,陈辞却停了动作。他像是被人扼住喉咙,话音湮在喉间,竟是再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方才急于逃离,小路上亦没有灯光,便也没能发现黎秋的异常。如今借着破陋天窗上斜斜洒进的月光,陈辞依稀看见了个头破血流的黎秋。
他如置冰窖,寒意丝丝缕缕地沿着脚底爬进心脏,又冷又疼。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
“害,没事。”黎秋脸上的血早已干涸,他不想让陈辞瞧见这幅模样,作势往地上潇洒一躺。可方才触到地面,他就一个鲤鱼打挺地坐了起来,“嘶……草!”
见他这个样子,陈辞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慌忙掀开黎秋的衣服查看。还没能掀起一角,黎秋便闷哼一声,冷汗澿澿,“您要杀了我啊少爷。”
黎秋没有回头,陈辞亦没能看见他此刻的表情,但那急促的低喘已经足够让陈辞心惊。他几乎是颤抖着打开手机借了半点光来窥探黎秋背后的伤势。
入目便是刺目的红,陈辞只虚虚抓了他后背一把,便觉得衣服里浸了一汪浓稠的血。
平时翘着尾巴对黎秋万般嫌弃的少爷此刻却微微颤抖,无论怎么也说不吐不出一句嬉笑怒骂来。
他还欲再看时,黎秋却伸出手来将光遮住,指了指外面忽而闪过的刺目光芒,轻轻摇头。
☆、第 20 章
陈辞找的库房是整个工厂里最偏最远的地方,这个库房里的储物间极其逼仄而不显眼,那几人在外面东踢西扔,一路骂了好半天也没能发现这间隐蔽的小屋。
待到屋外喧闹散尽,重归寂静时,黎秋才松了一口气,脱力地朝后倒去,肩膀靠在陈辞身上。
“我已经打了电话,过会我的人来接。”陈辞扶住黎秋慢慢下滑的身体,避开后背的触碰,将他半个身子都揽过去,“你怎么样?”
“死不了。”黎秋挣扎着要起身,被陈辞按住。
“别动。”陈辞坐在地上让黎秋靠着,一手护着他,一手打着光,朝他后背伤处看去。
这一看,陈辞倒吸了口冷气——一道血口从黎秋肩胛骨直直开到后腰,还在不断地朝外汩汩流血!
他难得地慌乱起来,“都成这样了,还没事?!”
“你怎么不早说?!”
失血的感觉并不好受,黎秋只觉得头昏脑涨,身旁那个聒噪的声音更是吵得他不胜其烦。他微微叹了口气,“早说早说,我有空早说吗我。”
陈辞眼里那份酸涩又重了些,他顾不得别的,将黎秋的头侧枕在自己腿上,仔细观察他的伤口。
黎秋背后那道口子上沾了尘灰,好在伤口并不算深,血液已经不怎么往外涌了。他当时被人敲了一棒,往后靠墙滑下的时候实在无力,皮肉直贴着墙砖上的尖锐物件划过,便留下这么一道口子。
黎秋打斗的时候,一根弦紧绷着,竟也不觉痛楚。如今一停下来,那撕心的疼就从后背那处传至四肢百骸,逼出了他生理性的泪水。
陈辞头皮一紧,咬牙让自己的视线凝于伤口之上,“这里没水,没法清创。我先给你止血。”
说罢,他迅速脱去外套,露出一截精瘦的腰身。又以它为绳在黎秋伤口最顶端之上打了几个结固定住,又扒下自己外衣里那件还算干净的衬衫,将它覆在黎秋的伤口之上。鲜血很快染红了白衬衫,陈辞不予理会,在黎秋的伤口附近轻轻摩挲,忽地在一处按了下去!
“唔——!”黎秋霎时冷汗直冒,差点没痛晕过去。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陈辞制住不让他动弹。黎秋牙关紧咬,一手用力抓地,企图用这样的动作分担后背的痛楚。
黎秋五指在粗粝的地上磨出血痕,却依然没有缓解后背那火烧火燎的疼痛,加上先前头上那一棍,他便有些不甚清醒,嘴里终于张开一线,蹦出无数句陈辞没有听过的骂人词句。
“随你怎么骂,但是别乱动。”陈辞此刻竟冷静的过分,“你再乱动,血就流光了。”
黎秋颤了一下,长出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挣扎的本能。
“你还挺厉害,这么多句没一个是重复的。”陈辞力道不减,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黎秋说话,“别睡。”
……黎秋只觉得这句话出奇的似曾相识。他的思绪让陈辞一岔,不知道飘到哪去,没再落到后背伤口上,倒也不那么疼了。
他缓过劲来,陈辞专注这边,没再和他说话了。黎秋只叹息一声,“少爷,我今天总算是明白了。”
陈辞目不转睛地观察黎秋的出血状况,控制着力道,有些分身乏术,慢了几拍才道,“什么?”
“他们是想让我跪着哭,你是想让我死。”黎秋尽力偏过头来看他,一双笑眼里隐隐忍着半分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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