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叁点,司成律师事务所。
宽敞整洁的办公室里,左右两侧都摆上了座椅,一名年近五十岁、肤色较黑的男子却焦虑地站着,两手交握在一起,衣服明显没整理好,仔细看的话上头还沾染着一点血迹,像是匆匆忙忙赶过来的。
徐醒看着他,每个字音都十分清晰冷静:“你是说,今天凌晨你的人到码头,因为航运价格与原来商定的不同跟青山会发生冲突,青山会打伤你的手下,还扣押了你的一整批货,是这样吗?”
“是,是这样的,”中年男子名叫霍尚坤,他说,“徐律师,要不你跟我走一趟吧,我打听过了,整个上海都没有你在青山会的面子大,除了你我真的想不出还有谁能解决这件事,再拖下去我这生意就黄了,还得赔一大笔违约金。”
“报警了吗?”
霍尚坤脸上浮起愠色:“当然了!怎么没报?但是警察根本不出警,只说是正常生意纠纷让我们私底下处理,只要不关外国人的事他们屁也不会放一个!”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高亢了,声音低下来,“只要徐律师能帮我跑一趟解决这件事,我绝对不会白白亏待徐律师的,除了给律所的那笔钱,”他小心看了眼周围,发现这里确实只有他们两人,比了个手势,“我还能给您这个数。”
按他所报的价,在上海买一幢公寓是绰绰有余的了。
霍尚坤却心生忐忑,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他甚至还看见了徐醒一瞬蹙起的眉头,仿佛这些钱对于来他说完全算不上什么,但一晃眼,他的表情又看不出任何破绽。
半晌,办公室里终于传来徐醒的声音:“傍晚吧,我手头还有一些工作没处理完。”
霍尚坤连连感激地点头:“当然可以,您忙,您先忙,我在外面等您。”
事务所有专门招待客人的小型会客间,霍尚坤就这么硬生生在外等了两个多小时候,喝了一肚子的茶水,直到天色快黑,忍不住张望了一次又一次,才见到徐醒出来。
他都没顾上去擦头上的冷汗,快步走到徐醒身前,躬身说着什么,下楼之后又亲自给他打开车门。
楼上,杭知徽和律师李清栩望着消失在街口的车,两人对视一眼,都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叹声。
杭知徽说:“徐律师这也太牛了,哪个富商来我们这不是颐指气使的?柴律师打了多少年的官司,那些人对他不也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照样想撤就撤,但徐律师这才拿到律师证多久?有两年吗?”
李清栩幽幽道:“准确来说,一年零七个月,你别忘了,他接的第一桩案子就是穆少帅前妻的离婚诉讼案,当时这个案子谁敢接?这是没点后台能干的事吗?”
“……”杭知徽点点头,“有道理,所以说,徐律师的真实身份不会是青山会会长的私生子吧?”
李清栩睁大眼睛:“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夕阳只剩余晖,汽车穿过灰暗的天色开往码头,起初可以看见不少工人聚在一起,赤膊搬运着货物,再后来人越来越少,偶尔能听到远处海平面传来的货轮鸣笛声。
霍尚坤一直在往车外看,直到汽车在垒得高高的集装箱旁停下,他才转回头抱歉地对徐醒笑笑,“就在这了,青山会那个人说了,想要拿回货就来这里找他。徐律师,待会儿一切都要麻烦你了。”
黯淡的光影下,徐醒神情一如既往地客气温和,既没有质问霍尚坤为什么把地点约见在这里,也没有任何不满。
他应了声,准备开门下车。
但就在那一刻,一路上姿态始终放得很低的霍尚坤眼里陡然迸发出些许凶狠,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朝徐醒腹部刺去——
只要这一击刺中,就算不伤到要害,也足以要了他的半条命。但徐醒比他想象中反应还要快,反手抓住他握刀的手,直接就往他脖颈间怼去。
僵持之中,霍尚坤脸色涨得通红,咬牙道,“你是怎么发现我不对的?”
“你的口音,”徐醒眼皮微抬,“你说话时纯粹是本地口音,但你自称是从广东来的,而且你这一身肌肉虬结,晒得又黑,怎么会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商?”
这个叫霍尚坤、可能连名字都是捏造的男人脸上闪过冷笑:“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我伪装得很好,看来是徐律师技高一筹。”
他咬牙想要挣脱,徐醒却猝然抬腿蹬向他,哪怕车内空间小,施展不开,这一腿也十足强劲,唰地将他踢出车外!
车身足足震了几震。
前头的司机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棍子,伺机对着徐醒当头而下,刹那间徐醒却偏身躲了过去,紧接着他闪电般地拧过他的关节,捡起掉落在座椅上的木棍,既狠厉又迅速地朝他脑门来了一下子。
一阵凄厉的哀嚎声在车内响起。
徐醒的神情从始至终都没变,他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打开车门走下来,衬衣西裤将身材勾勒得越发挺拔,侧脸在黯淡天光映照下显得有点模糊。
而在他身前,一群人呼啸而至,他们手里要么拿着棍子、要么拿着匕首,警惕地围堵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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