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不想手术,我……我想回家……”
“好,咱们不做手术,咱们回家!打完针休息几天咱们就回家!”
在医院的几天里,陈树桥来看过陈汐一次。
他不断在床头床尾问着陈汐的感受,帮着她整理着被子,给她看着吊针,如同以前一样对她关切,甚至更多。
陈汐漠然地看着陈树桥,曾经想问他的那些话,却一句都没有问出口。她只是半睁着眼睛,觉得鼻子酸酸的。
而这几天里,只要陈汐一同方彩云说话,方彩云就会流泪,好像是她更对不起孩子,搞没了这个家。
可面对陈树桥,方彩云却一滴泪都没再流。
因为是大学四年级下学期,陈汐出院在家又休养了几天就返回学校去完成学业,家里只剩下方彩云一人。
虽然已经开学,方彩云学校的工作并不太忙,一个人在家的她恍恍惚惚,整个人也不爱收拾打扮了,原本就不多的饭量更少了,眼窝肉眼可见地凹了进去。
怕方彩云总是胡思乱想,更怕她做出什么其他的事,二姨方彩玲赶紧把她接到了自己家去住。
离开家在学校的时光才让陈汐得到短暂的放松。
妙瞳仍然经常写信,而陈汐除了对她说了自己暑假期间身体遇到了一些小状况,家里的变故却只字未提。
李妙瞳并没有感觉到陈汐信里不同于往日的那种忧愁,在她写给陈汐的每封信里,她都会说着留在城里当老师的情景。
【你说城里的学生会不会和八中的孩子差不多?】
妙瞳在信里问。
【噢不会不会,城里的孩子都聪明,那我可得好好备课,不然被他们问倒了可就麻烦了】
妙瞳又在信里自言自语推翻自己。
看着妙瞳这些有些孩子气的话,想到她写出这些时可能做出可爱的样子,陈汐不自觉地嘴角露出了笑。
这半年时间里,和妙瞳通信或者很偶尔很奢侈的通一次电话,是陈汐最最快乐的时光。
妙瞳是她心里唯一的慰藉。
从小玩到大超出友谊的情感,四年的亲密,让两个人的心紧紧连在一起。
而她也只能用与妙瞳沟通带来的短暂快乐去抵御父母离异带来的破败心情。
家里的事让陈汐难受极了,她很想把所有事告诉妙瞳。
陈汐太习惯这么做了,每次遇到麻烦的时候,她只需要把那些烦心事都一股脑的倾倒在妙瞳面前,然后等着妙瞳去哄她。
而李妙瞳是个有想法的人,她总会在自己不开心不顺利的时候用一切的话语来安慰自己,或者想其他的法子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妙瞳的办法总是管用的,总是让她愉悦的。
可是……
可是这次,陈汐犹豫了。
这次和平常完全不同,这样的事妙瞳能有什么办法?
她不能让自己的父母回去,也不能让毁掉的家庭复原,又何必告诉她呢。与其让妙瞳跟着自己一起痛苦,陈汐宁愿把一切都藏在心里,默默承受。
可从来无忧无虑、快快乐乐、没什么大烦恼、没遇到大挫折的陈汐完全没经历过这些,她努力去排解,却也无法解决和消化事情带来的坏情绪。
这场父母婚变在她的心里迈不开也过不去,只是在慢慢腐臭变烂,而又在她每一次想起时都痛苦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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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方彩云的精神比刚离婚的时候好了很多,只是再也没有了以前热情温和的性子。
她经常一个人呆坐在一旁,随似平静,可眼神如同一潭静寂的死水,好像对生活失去了希望。
可好景不长,方彩云陪方彩玲去医院看胃病的时候,恰好遇到产后刚出院的陈树桥夫妇。
眼看着自己曾经爱着的男人在另一个女人身边呵护有加,抱着孩子贴脸亲亲的样子,方彩云原本已处于悬崖边的神经这一瞬间彻底崩溃了!
“姐!姐!你别冲动!别冲动啊!”
方彩玲死死拉住要往陈树桥那边冲过去的方彩云,张可心摁住大姨的胳膊,母女二人用尽了全力,才把发了疯一样的方彩云按在了医院的墙边。
远处的男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他回头望了望,眼神和方彩云的身影交错而过。
身边的女人招呼了他一声,他回过身一脸微笑,拉着那女人的手走远了去。
身影穿过医院熙熙攘攘的人,在方彩云眼中慢慢消失。
方彩云伸出手,朝那个背影使劲抓去,却什么都抓不到,她一下又一下,继而表情变得扭曲可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方彩云声嘶力竭地喊着,长嚎声中满是悲伤和愤恨,眼泪随着嘶吼夺眶而出,整个人顺着墙壁瘫软地滑坐在地上。
“呜呜呜呜呜呜呜……”
她瘫成一团,肩膀一下下地颤抖着,双手无力却仍朝着那身影消失的方向挥舞着,在医院的“肃静”标识下,发出阵阵呜咽低鸣。
回家后方彩云时而少言寡语,时而又变得脾气暴躁。
她不断念叨着是她没有找对人,又说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对不起孩子,到了这个年纪家庭不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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