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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人翎斜睨,冷笑道:“半个月前?那你怎还会过得这般落魄?”
    慧寂解释道:“青山寺偏僻安静,那边人烟稀少,无法得知你的任何消息。所以我就下山一路赶来徽州,刚到徽州,就渴得晕了过去。”
    “没出息!”
    慧寂也不跟他计较,望着他怀里的囡囡,叹道:“能看到妙然和你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闻人翎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给他倒茶,没有理会他的多愁善感,直言问道:“你为何会跟陆焉认识?”
    他前世不过就是一个和尚,苦守着寺庙而活,从前可从未听他提起过陆焉,这世怎么二人就成了好友?
    慧寂摸了摸杯身,烫手的触感让他的思绪愈发清晰,慧寂没有给闻人翎解开他的迷惑,而是问起了他的事情。
    “你是何时醒来的。”
    闻人翎眸子泛着冷色,轻嗤道:“刚跟妙妙成亲的那日,我便回来了。”
    慧寂了然,难怪闻人翎和夏妙然之间看起来发生了很多的变化,原来闻人翎回来的那么早。
    慧寂促狭道:“你当初自刎在妙然的坟前,最后还是由我为你收了尸,这份人情,你打算何时还我。”
    闻人翎玩着囡囡的小肉手,察觉到自己女儿在看自己,他急忙收起了自己脸上的冷漠,“你自作多情来替我收尸,没了你,我的人也会给处理好后事的。”
    慧寂没了笑意,反唇相讥道:“不愧是前世在朝中一手遮天,手刃帝王帝后的闻人翎啊。果然无情。”
    闻人翎轻笑,眼角眉梢流露出几分熟稔,道:“你前世就这般骂过我,我也不反驳,毕竟我的确动手做了此事。可如今我清清白白只是个举人,顶多手上捏了些钱,你又何必像从前那样骂我?”
    慧寂又伸手摸了摸杯身,没有那种灼烫感,他优雅地抿了口茶,揶揄道:“你死的痛快,却不知道发生了多大的动荡。”
    闻人翎不以为然,颠了颠囡囡,说道:“我死了,幼帝还不得放两串鞭炮?能有什么大的动荡,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我死。那世间实在没趣儿,死就死了吧。”
    “那你是因何而死?”闻人翎淡下笑容,凝望着慧寂。
    慧寂握紧了杯身,眉眼间的深意让闻人翎看不透彻。他忽地一笑,道:“我与你的关系,京城不少人知晓。我的靠山倒了,和你关系甚近的我,自然也讨不了什么好。”
    闻人翎深深望着他,眼眸一闪,对于慧寂的话,他根本就不信。一个不会触及任何人利益的和尚,又怎会让人杀了他?单纯只是和自己有关,这个借口太蹩脚,让人无法信服。
    闻人翎再次绕回了原来的问话,这次他声音偏冷,不允许慧寂再次逃避。
    “陆焉曾经是户部尚书之子,其母又是高门嫡女,像他这种出身的人,能让他承认是朋友的人,家世自然不会差到哪里。且你我相识多年,你举止间的风雅绝非是能在普通家世里培养出来的风姿。我从你身上看出了多处疑点,但我在当初并没有对你发问,只是认为你如今成为佛门弟子,过往云烟不提也罢。”
    他话语停顿,眸中的戒备显而易见,闻人翎继续说道:“而你刚才讲述前尘往事时,说的话让我更是对你起疑。”
    “到底是何人,能让陆焉称之为朋友。”
    “到底是身份,能让你一直不对我道个清楚。”
    “慧寂,你我得了眷顾有幸重活一次,我不希望继续被你隐瞒。”
    慧寂听他所言,眉眼间乍然舒展,他仰后靠着椅背,嘴角的笑容有些玩味。
    “楚嘉琛。”
    “这是我的名字。”
    第四十七章 残杀
    一向泰然自若的闻人翎在听闻慧寂的这句话时, 面色瞬间一变,他心神不宁地看向慧寂,他自诩聪明一世, 未料到身边人竟然还隐藏着如此惊天的秘密。
    闻人翎不着痕迹地打量起了慧寂,前世只觉得此人可能在拜入佛门前出身极好, 但他从未把他和皇室扯上任何的联系,只因为慧寂的表现太过于平静,即便是在听自己手刃了当朝帝王后,他也只是担忧地叹了叹气, 根本没有对楚嘉熙的产生异样的情绪, 所以闻人翎怀疑过无数人,但从未在慧寂的身上起疑心。
    闻人翎眼睫颤了颤, 语气沉重,“慧寂, 你前世到底是如何想的?在知道了我大逆不道的做法后,你为什么还能心平气和的和我交流?你难道不知道, 我极有可能会推翻整个大楚皇室, 甚至我都可以称上帝王!”
    慧寂手边的茶水已经喝的干净,他提起茶壶, 袅袅的轻烟萦绕在他的面庞周围, 使他的眉眼愈发深邃, 他吹了吹杯中的茶叶沫子, 这种品相的茶叶, 在前十几年前,自己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因为它不够名贵,可是现在的自己, 完全可以做到再喝上第二杯。
    太子之位所享受到的荣华与权势,同时也有着常人想象不到的奢靡。
    慧寂将闻人翎刚才所说的那番话,认真地想了想,很快,唇瓣勾起,神情放肆张狂,道:“我当腻太子了,就算你推翻了楚氏王朝,那也只是他们不如你,改朝换代,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就算你当了这帝王,又如何?你配的上。”
    闻人翎无奈一笑,抚着额头,说道:“暂时别给我戴高帽子,改朝换代,我至今都没有这个念头。”
    囡囡才听不懂这两个男子所讨论的话,她小嘴长着,说着“啊呀啊呀”的话,她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对于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的发丝,囡囡想也不想就伸手拽住了这缕发丝,使出吃奶的劲头儿,用力这么一扯,别看她圆溜溜的像个肉团子,其实力气大的很,而且她下手根本不留情,管你是爹还是娘,她先玩个痛快再说。
    “嘶,囡囡!你快松手,这个不能拽,乖囡囡,你就饶了你爹爹吧。”
    闻人翎脸上高深莫测的笑容刚浮现,就被囡囡的这一手给痛的头皮发麻,他刚才想对慧寂说的话,也被闻人翎给抛在了脑后,现在首当其冲就是从囡囡的手中解救出来自己的头发。
    也就是在这时,闻人翎忽然就想起了妙妙,难怪她每次去抱着囡囡,都不会佩戴任何的首饰。
    闻人翎皱着眉头,实在拿自己的女儿没有办法。
    慧寂看着这对父女,握拳抵唇,忍住他幸灾乐祸的笑声。
    前世让人闻风丧胆,杀人无情的闻人翎,此时却是这个模样。慧寂仰头笑出了声,一手搭在眼上,笑声明朗。
    这样的他,才活的像个人,而不是前世那个冰冷无情的闻人翎。
    闻人翎低三下四地在跟囡囡商量,但囡囡只咧着小嘴笑呵呵地看着她爹犯难。
    已经束手无措的闻人翎在听见慧寂的笑声后,脸色更是铁青,恨不得用抹布堵住慧寂的嘴,看他还能不能笑出来!
    等到夏妙然回到府上的时候,闻人翎的眼神让她浑身不自在。
    夏妙然怪异地打量着闻人翎,小声地问道:“瑾瑜,你没事吧?”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闻人翎抱着囡囡就往夏妙然怀里塞,夏妙然捶了他一下,不满地说道:“我去净手再把首饰取下来。”
    “妙妙,你快些!”
    夏妙然敷衍地点点头,倒是榴红乐呵呵地说道:“奴婢还是第一次瞧见公子这么无助的眼神呢。”
    夏妙然接过她递来的干布巾,笑说道:“看来这个当爹的已经见识到他女儿的本事了。”
    榴红捂着嘴偷笑起来,夏妙然之前就听陆焉说家里正在闹腾着,所以夏妙然在看到闻人翎这模样后,就大差不差地猜到了真相。
    “把囡囡给我吧。”
    夏妙然有个把时辰没见到囡囡了,所以她也是想的很。
    沉甸甸的小肉球回到自己的怀里,让夏妙然格外想念这种感觉。她抬眸看了眼慧寂,点头一笑,便和榴红回了房间。
    慧寂深深望了眼夏妙然,闻人翎干咳了一声,他促狭道:“乱七八糟的醋儿你也吃?”
    闻人翎撇撇嘴,没好气地说道:“就你这样儿?脏兮兮的,嘁。”
    慧寂起身,也不客气,说道:“你去给我买几身衣裳,我想要梳洗沐浴。”
    他一副命令人的口吻,真是太欠揍了,前世自己为什么就没怀疑他呢!
    “陆焉!备上热水,带你的朋友去客房!”
    陆焉自打回来,就在院子里夹着尾巴不敢动,他是真怕闻人翎一个发火就把自己和...那位给赶出去。毕竟自己现在只是府上的下人,还没见过哪个主家愿意收留下人的朋友。
    他就这么战战兢兢地蹲在树下,直到听见了闻人翎吼声,他窜得比谁都快,说道:“晓得了!公子!”
    那位主子也不知道跟闻人翎在说些什么,可别说漏了嘴啊。
    闻人翎喊住慧寂,说道:“我可没空让人去给你买衣裳,你给我等着。”说罢快步走了出去,留着慧寂一人在。
    陆焉见状,探了探头,随后小心翼翼地来到慧寂的身旁,恭敬地问道:“您刚才跟公子聊了些什么?我在外面候了好久,也没见您出来呢。”
    慧寂侧目而视,见他半蹲着,便拉着他坐在了旁边的圆凳上,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不是在京城,我也不是从前的楚嘉琛,你不必对我如此卑躬屈膝。”
    陆焉当即拒绝,说道:“不妥不妥......”
    他就算还想说什么,也被慧寂淡漠的眼神给咽了回去,他憨笑着摸了摸头,迟疑片刻,说道:“那...就依您的意思吧。”
    慧寂颔首,又道:“我刚只是对闻人公子说我是个俗家弟子,刚从寺庙里下山,身无分文所以晕倒在路边,正好就遇见了从前的旧友。”
    陆焉拘谨地对着慧寂笑了笑,为闻人翎和夏妙然说好话:“夫人和公子都是温善性子,待人极好。我跟翘儿在这里大半年,从没有受到半点委屈呢。”
    慧寂意味深长地扬了扬眉,抿住笑意,闻人翎性子温善?怕是做给夏妙然看的吧。
    “您就暂时先住着,我跟翘儿这几日在周围找个合适的院子给您赁下来。”
    慧寂听着他好似安抚孩童的语气,忍俊不禁,说道:“好歹我也曾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儿用得着你们奔波忙碌。”话音刚落,他就取下了手腕上一直戴着的檀珠手串,道:“你去宝丰钱庄,把这串珠子交给掌柜的,取出三千两。”
    陆焉瞪大了眼,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慧寂还有这个大本事。
    慧寂抬眸,屈指敲了敲桌,笑道:“狡兔三窟,我在这有私产,说来也是阴差阳错,算了,往事不提也罢,你找个时辰就去办这件事吧。”
    陆焉见他催促自己,便收起了这串手珠,闻人翎很快就拿了几件衣裳走了回来,嫌弃地直撇嘴。
    “公子,嘿嘿,真是谢谢你了。”
    闻人翎扬起假笑,道:“先把你手头的活计放一边,照顾好你这个朋友是紧要事。”
    慧寂扫眸,虚伪。
    闻人翎回之一笑,赶走了碍眼的家伙们。
    等到蒋氏见到了慧寂,诧异地看向闻人翎,道:“这是...”
    陆焉心头一跳,他担心蒋氏会反对闻人翎留下慧寂,所以就紧张地看向闻人翎。
    闻人翎不为所动,给夏妙然怀里的囡囡擦口水,说道:“我一个朋友,暂时借住几日。”
    蒋氏一听,便露出了笑容,在她看来,只要是闻人翎的朋友,她都会爱屋及乌。“好好好,这孩子长得可真俊儿,说起来瑾瑜的这些朋友里,那位章公子好像许久未见了,听说是去京城了?”
    蒋氏问着闻人翎,并不知道她口中的章公子就是当朝帝王的第三子。
    闻人翎仿佛没有察觉到慧寂的视线,孝顺地给蒋氏倒了杯花茶,说道:“你是说嘉熙啊?他在京城里,生意是越做越大了。”
    蒋氏不由得回想起江州的日子,感叹道:“这徽州虽然繁华,但我这心里头还是觉得江州最好。”
    闻人翎安抚着她,随后转移了蒋氏的注意力。
    从蒋氏提起章家时,慧寂就知晓她所说之人是楚嘉熙。
    他面不改色,只是眼中的含意略有深沉,闻人翎的目光温和,嘴角的浅笑让他看起来温文儒雅,令人心生好感。
    慧寂轻哼一声,垂下眉眼不去看他。
    夏妙然对外人的感觉依旧敏锐,她拍了拍闻人翎的手臂,得到闻人翎的回应后,她暂时放下了心。
    闻人翎和这个叫慧寂的和尚虽然明面上没有任何的牵扯,但夏妙然却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总感觉二人之间的眼神并不陌生。
    夜深,哄睡了囡囡后,夏妙然坐在架子床上,双腿盘着,凝望着给囡囡掖小棉被的闻人翎。
    “怎么了?一直凶巴巴地看着我。”
    夏妙然推开闻人翎的靠近,斜睨冷笑道:“闻人翎,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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