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两个人的眼眸于空中相望,对视之中都能瞧见对方眼底的灼灼星火。织田作之助的火是怒意,脑海中孩子们的尸体和咆哮的火焰便是燃料。纪德的火是死亡,向往而又充满着希望,阴冷的气息宛如地狱而来的火焰。
不死不休。
将这一切收敛眼底的两人有着截然不同的心思。太宰治找寻着弱点潜藏着自己的身影,于阴暗处抽身而出,伴随着他踏出的脚步迅猛的速度,枪声一同响起。
纪德身体反射性躲开擦肩而过的子弹,抬起的脚踢开侧身边缘的太宰治。异能力发作的瞬间看见了来自织田作之助带来的死亡,他扭头看过来整准备应对,那些幻想和未来却在下一刻消失不见。
纪德瞳孔猛的一整,他察觉到迈不开被抓紧的脚腕,被他踹开的太宰治就势撑地一个翻滚落在他的脚侧,伸出的手死死抓住了纪德。
纪德低下头来,对上太宰治那饱含杀意的目光,刹那间分了神。
生死之战中,一瞬间的差错足以带来的结局。
枪声响起后,溅开的血液洒落在太宰治的脸上,遮盖住那张过分漂亮的容貌,却衬托出他周身冷漠如冰的气息,血液仿佛洒进了那双鸢色的眼眸深处,点缀着鲜红的色彩。
你输了。
纪德倒地的最后时刻,看见太宰治张合的唇畔作出的口型,那是无声的话语。
死亡到来的时候不是恐惧,也不是胆怯,对于纪德来说有的反倒是解脱和释然。
他干哑的嗓音压低的声响听不清说出的话语,那双明亮的眼眸渐渐暗淡下去,失去了生机的色泽。
直到最后,归于寂静,只留下了两声轻浅的喘息。
织田作,可以了。太宰治掌心撑在地面上支着起身,刚刚剧烈的运动导致了他的西装外套飞散了出去。不过太宰治此时此刻有些庆幸它飞了出去,起码这样子就不会沾染上了血液。
织田作之助靠在后面的墙壁之上喘着粗气,竭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他上挑的目光落在对面站起的太宰治身上,似乎在确认他是否完好没有受伤,自上而下检测过后放心了,这才看向了纪德的尸体。
他说:我知道。
其实不论如何,那些孩子们都回不来了而已。这就是无可更改的事实。他的举动是报复的,是痛苦的,如今发泄完了留下的却有迷茫和悲痛。
不过既然他还活着,那就总归还是有存活的意义。无论结果如何。
太宰治捞着自己沾满了灰尘的外套捡了起来,伸手拍拍抖落脏乱,又颇为嫌弃的打量了几眼,最后还是选择了耷拉在自己的肩膀上而不是选择穿上。
织田作之助看着他的举动情绪好了些许,柔和的目光扫过太宰治身上,才朝着他走过来。
回去吧。我想给几个孩子选个好点的地方安住。织田作之助说着。
太宰治目光从外套上收了回来,闻言顿了片刻,才接话:我陪你。顺便
他压低声音,轻的仿佛落在了尘埃里,散了干净:去接人。
织田作之助没有听见那句话,毕竟太宰治说得太轻了,就算织田作之助听见了,给他带来的也只有痛苦。因为他已经没有可以接回来的人了。
织田作之助看着纪德的尸体瞧了半晌,才吐了口气。他收起了枪别回自己的腰侧,才朝着太宰治走去。太宰治也挥了挥手,朝着他走去。
变故只在一瞬间陡然发生。
织田作之助猛然僵住了步伐,异能天衣无缝的发作带来了未来几秒内发生的事情。
那是从外面射来的子弹,突如其来,不带着任何的征兆,未曾留下任何反应的时间便洞穿了异能所展现的虚幻中那个织田作之助的心脏。
织田作之助的表情一冷,转身退开的念头刚刚升起,下一秒,异能力便再次发作。
这次的依旧是子弹洞穿心口的景象,未曾有分毫的差错,只有幻想中那个同样跌落在地的自己和冲过来猛然接住自己的太宰治。
啧
短短几秒内织田作之助尝试过无数次的举动,每一次都触动了异能力的发作,带来一次次相同结局的景象。
这份陡然而来的死亡仿佛粘稠的污垢,不知何时缠上他的足底缓慢上攀,在悄无声息中彻底将他包裹其中。
无所遁逃,这是织田作之助得出的结论。但是在无数次死亡之中,织田作之助看见过一次不一样的结局。
那是他存活下来的结局。
不过是以太宰治的死亡作为收场。那个缠满绷带往日追寻死亡脚步的少年在自己怀中倒下,血液洒落在地,甚至落在了织田作之助的脸上。
最终时刻到来,织田作之助在太宰治的视线下沉默的最后终归迈出了那一步。
不远处的高台之上,青年的声音宣布了死刑。
确定技能卡使用对象,织田作之助。
扣动的扳机,子弹自青年手里的枪膛而出,划过空气带来破风声响起,由洞穿人体血肉的声音画上句号。
太宰治还未曾回过神来,他愣愣的站在原地,身体已经提前反应了过来,伸出的双手接住了织田作之助倒下的身体。
织田织田作?太宰治的思绪还没回转,僵硬的低头下来还不清晰到底发生了什么,织田作之助靠在他的怀里,突如其来的重量促使太宰治跪倒在地,才方便了织田作之助倒在了他的胸口上。
沉重而粗缓的呼吸声隔着衣物喷洒在他的胸口之上。有什么东西顺着织田作之助的身上流淌而来,粘稠的,湿漉的感觉将放松调笑的心态彻底摧毁崩溃。
太宰治回过神,他的手心在织田作之助倒下来的时候撑在了上面,此时才颤抖着从织田作之助的身下抽了出来,入目所见的便是猩红。
织田作之助被翻转过来的身躯呈现在太宰治的眼下,那种粘稠的液体的感觉也终于被暴露在光线之下。从纪德手中活下来的人仿佛逃不开既定的命运一般,投入死亡的怀抱之中。在他胸口靠近心脏的地方,留下的是子弹穿入的痕迹。
织田作之助在痛苦中喘息着,昂首看过来,目光却似乎带着几分淡然,仿佛经历了很多一般:我有句话一直想对你说,如今或许就是最好的时候。
太宰治崩溃边缘再也压抑不住,彻底喊了出来:不行!我不听!你活下来在和我好好说!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掉了下去:所以拜托你了不要用那种语气
织田作之助的手用着最后的力气拖住了太宰治的脸,强迫的逼着他看向自己,用着从未有过的严厉:听我说!我曾经在想,对于你而言能够填补空缺的东西并不存在但是那天夜晚,我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或许是存在的,至少那是能够抓紧你的存在。
织田作之助说的很慢,还有些断断续续,拼着自己的最后一口气撑着想要说完那些话:对你而言黑暗和光明哪一遍都无所谓那么被黑暗驱逐的你不如带着那个孩子一起去往救人的那一边。体会一下不一样的感觉,牵着那个孩子的手一起站在光明之下。
紧紧捂住织田作之助伤口的掌心毫无用处,太宰治看着织田作之助那双认真的眼眸,最终开了口。
我答应你。
伴随着太宰治落下的绷带,织田作之助阖上的双眸,有人的脚步落在地上故意踏出声响来吸引注意力。
太宰治沉默着转头看过来,漠然的目光撞上了一双饱含笑意的眼。
青年的脚步顿在了门口,没有选择进来。他怀里抱着长长的狙击枪,背靠着身后的墙壁十分慵懒,唯独那双眼里带着的情绪落在太宰治的眼里宛如嘲笑,连同他手里的狙击枪一起。
或许找到了填补空缺的存在?青年一点点复述着听见的话语,牵着他的手一起站在光明之下?
青年说着,眼底的笑意都漏了出来,挂在了嘴角:看起来,那家伙在你这边的任务做的不错嘛?那我就放心了。
任务?
那那家伙?
太宰治抓住落下的绷带的手逐渐紧缩,将青年的话语收进脑海中琢磨。
毕竟我的矫正任务结束了,还担心着新人会不会完成不了任务。现在觉得我大抵是可以安心的离去了。青年说着,表情微妙的僵硬了一下,语气的尾调有着细微的抽气声。
【警告,不可泄漏代理者相关信息。】
但是我可没说我是代理者哦?闲暇的聊天你也要管吗?
【保密协议是为你好,我不希望合作了这么久,这次任务之后要换下一任代理者。】
放心,你看我还能开口不就还好吗?只是有点疼而已。不过这点疼能换来捣乱的那家伙任务的阻碍
对上太宰治瞬间冷漠下来的目光,青年压抑着的疼痛似乎都不重要的了。
划算。
第13章
代理者3270,矫正任务:Mimic总部抹灭织田作之助已经完成。申请抽离世界。
【立刻?】
立刻。
青年,也就是编号为3270的代理者作出了答复。他侧首躲开横射而来的子弹,打量的目光落在太宰治冷漠的眼眸上,笑意不减。
对于聪明人来说不会因为他的话语被轻易的带动。但是那并不是他的目的。正因为是聪明人,你给他一点亦真亦假的提示,他便可以组合着零碎的线索出来,推测出真相的一角。
打破太宰治和风间羽的羁绊凭借寥寥几语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是给他们中间种下怀疑的种子却是3270的可以做到的。
3270这么想着,看着对面被阴冷气息彻底包裹的太宰治,还十分好心的挥了挥手,当作告别:拜拜咯。祝新人的任务圆满成功。
话语落在地上,太宰治反射性攥紧了手里的枪柄,迅速抬起对准目标想要扣动扳机的时候才发现对面已然是空无一人了。
他的敌人就在他的眼前消失了。毫无存在的痕迹留下来,好像世界上本来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一样。
异能?好像并不是。太宰治思考着,他扫过周围一遭所有的环境,最后的目光收在了躺在地上的织田作之助的身上,干哑痛苦的喉嗓最终归于平静。
他蹲下了身子捞着织田作之助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因为少年个头矮小一些的缘故,太宰治拖着织田作之助的动作有些被压倒,弯下了脊骨,十分艰难的样子。
但是无论再怎么艰难,太宰治都没有选择过把织田作之助留在这里。
他磕磕绊绊的前进着,蹒跚而行,负重前进。
这里才不是你的归宿。
风间羽照顾着醒来的孩子们,他还是那副少年的模样,因为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他是需要去保护他人的存在。
抬手轻轻拍着小女孩的背,一点点顺着气,看着咲乐软软的鼓起来的脸蛋,风间羽忍不住塞着手里的小糖果进她的嘴里,把她喂成一只小仓鼠。
小姑娘含着甜甜的小糖果寻问出了口,看过来的目光带着闪闪的气息:大哥哥,你和之前来我们家玩的一个人好像哦,那个小哥哥也是蓝色的头发和眼睛,超级漂亮好看的!
风间羽眉眼一软:咲乐也很好看。
咲乐听见了他的夸奖,蹦蹦跳跳的钻进了风间羽的怀里,害羞极了:织田作也是这么说的!
说着她自己顿了下,昂首悄悄打量着风间羽的脸:大哥哥,你知道织田作去哪了吗?
风间羽抬手替她理了理额角凌乱的发丝,他隔着窗户和玻璃,看着外面原本理应是湛蓝的,此时此刻却暗沉了下来的天色,轻声安慰哄骗着咲乐:会回来的。他们一定都会回来的。
顺应他话语第一个到来的不是织田作之助着,而是淅淅沥沥响起的雨声。雨声落在地上砸出水花来,带来轻微的舒服的声响,让人焦躁的情绪得以舒缓几分。小孩子遭受了一天的苦难,听着助眠的雨声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风间羽捞着小女孩的腿弯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去替她盖好了被子这才选择离开回去了大厅里。大厅的抽屉中有医疗箱。
他腿上的伤口好得慢更是难以处理,虽然不会恶化但是还在流着少许的血液,未曾止住血。之前随手缠上的绷带早就被血液染了个透彻不能用了。风间羽小心翼翼的撕开粘黏在一起的绷带,血肉被扯动的痛苦因为体质的缘故被放大了千百倍。
比起系统喋喋不休的喊着他要好好处理,风间羽吐了吐舌头选择性拒绝了。不是伤口的缘故,也不是任何药物的缘故,只是那个亲吻带来的体质的惩罚而已,任何的外物都是无用的。
他收拾好了医疗箱合上,调转着身子准备去泡杯热咖啡来驱散寒意,熬夜等着太宰治那边传来消息的时候,路过边上的窗户随意的往下看去,却顿时僵在了原地。
倾盆大雨瓢泼而下,有熟悉的人影站在雨中,蹲在海边。雨幕模糊了风间羽看过去的视线,但是那身装扮和熟悉的感觉却在告诉着风间羽是太宰治。
风间羽愣了一瞬迅速转身,手里撕开的咖啡粉散落了满地都来不及顾及,带着满身的疼痛跌跌撞撞的往屋外跑去。
他用着自己最快的速度跑着,对着楼梯都是翻身而下的冲了过去,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但是那不是风间羽现在有时间在意的事情。
不安感终于被坐实了,风间羽察觉到。他得赶着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站立在那人的身后,喘着粗气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调整着落下的雨滴不要去侵扰对面那人的身体。
太宰治在雨滴停下的那一刻就知道来的人是谁,或者说一开始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他就猜到了来的人会是谁。
隔着厚重的雨幕,雨声遮盖住了一切,风间羽却听见了一声浅到了尘土里去的叹息。
太宰治笑着回头,对上了风间羽的脸,挥了挥手:我来找你啦,鱼鱼。怎么没在海里好好待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