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纵台嘀嗒嘀嗒响着时间在悄然溜走。
只剩一分钟了。
来不及了。
得让秦屠准备跳伞。
你听我说,等会我打开星舰门你就跳下去,我在后面掩护你
滚。
秦屠压根不打算听他说完。
现在就跳,你和我一起。
不行!楚尧瞳孔猛地放大,耳边是敌人逐渐焦急的袭击声,他脑内飞速运转。
还没抵达设置好的目的地,现在就跳,意味着不知道会落入灰星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运气不好一落下去还没站起来就被兽人围攻了。再者说,秦屠是打算带着他一起跳,这无疑是在作死,逃生工具设定好的救助量只有一个人,硬生生地挂两个人恐怕会适得其反,到头来两个人都没能获救。
敌人似乎也猜测到了他们会在即将抵达目的地之时跳伞,攻击得越发猛烈。
星舰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们打算轰沉整个星舰,让秦屠与楚尧和星舰一起陨落。
都是一群疯子。
无论是疯狂攻击的敌人还是油盐不进的秦屠。
楚尧低声咒骂了两句,抬起眼时眼底冷肃一片:你现在就跳,我给你开星舰门。
你和我一起。秦屠面无表情地重复刚刚的话。
不行。楚尧有些无奈。
少他妈废话。
秦屠丢下这一句没给楚尧反应的时间,只见他一把搂过楚尧的腰将人摁进了怀里,一手飞速地伸向操纵台,打开了星舰门!
然后搂着楚尧跳了下去!
湿冷的气流猛地一股脑灌进星舰,大门敞开,一眼望去,底下清晰可见灰星一片荒林。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敌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以为秦屠和楚尧会在一分钟后跳伞。
几秒愣神之后,近三十人纷纷抬手补枪,砰砰砰的声音连绵不绝地落在空无一人的星舰上。
已经迟了。
秦屠和楚尧已了无踪迹。
耳边是呼啸的尖鸣与冰冷的气流,楚尧的整个脑袋都快要炸裂掉。更为糟糕的是,由于现在一个逃生工具带了两个人,下降的速度完全不可控,张开的大片伞面根本拉不住,他们两人几乎是在极速坠落。
秦屠搂得太紧,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仿佛生怕他脱离了自己的手。
腿缠一下。
两人的距离太微妙,秦屠的唇碰到了他的耳廓,风声挟来他听不真切的声音。
缠你妈。
疯子。
楚尧没听他的话将腿缠人身上,只是搂住秦屠脖子的手紧了紧。
伞面终究是缓冲了不少速度,楚尧在一片风声中艰难睁开眼,看了眼尚且还算遥远的地面。
绿色。
葱葱郁郁的绿色。
看来是灰星的荒芜地带,就是不知道这类荒林兽人多不多。
你这个疯子。他费力地在迎面扑来的气流中挤出这句话。
承让。秦屠的轻笑声漾在耳旁。
你会跟我一起死的。楚尧冷声道。
现在的状况太过糟糕,即使速度被伞面缓冲了一大半,也依然留存了一个相当危险的速度。
乐意至极。秦屠冰凉的唇又碰到了楚尧的耳朵,他低笑着留下了一句。
楚尧皱眉,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秦屠抱着他猛地一个转身,两人的位置变成了平躺。
秦屠在下面,楚尧在上面。
楚尧双眼猛地睁大,他想要动作却被秦屠死死抱住,无可奈何。
这人打算当他的垫背!
疯了。
楚尧脸被飞速扑打的急流刮得面无表情,他环住秦屠脖颈的手臂收紧,手背上青筋突起。
离地面越来越近了。
楚眯起眼,静静等待着。
秦屠是个疯子,他似乎也没好到哪儿去。
两个疯子。
三秒。
两秒。
一秒
电光火石之间,楚尧双腿猛地环住秦屠的腰,手臂使力收紧,腰腹用力猛地将两人的位置翻了过来。
同时一手扣住了秦屠的后脑勺,一手摁住他的腰,死死地将人按进了自己怀里。
呼
还好成功了。
秦屠这人搂得死紧,他费了好大的劲才翻过来。
这是楚尧砸向地面前脑海里思索的最后一句话。
楚尧!
耳边响起秦屠的吼声,楚尧来不及回应,下一秒,他的背传来了一阵剧痛,像是尖石锲进了肉里,痛到脑袋里整个神经网都在叫嚣。
伞面缓冲了不少力,但仍然刹不住车,两人在地面极速地翻滚。
楚尧始终没有松开捂着秦屠的手,哪怕后背与手臂都已被一路上的尖锐石头剐得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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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灰星地势崎岖, 楚尧与秦屠二人降落的地方更是偏向于原始森林,树木高大,浅浅一层松软落叶下碎石子铺了满地。
降落的位置不太好, 是一个斜度不算陡的下坡。他们翻滚了足足近五分钟才勉强停下来。
浑身都疼,像被扔滚筒洗衣机里过了一遭。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秦屠头还靠在楚尧的锁骨处, 后颈与肩背上环着的是楚尧使劲搂着他的手臂。他下颌绷紧, 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他想从楚尧的怀里抽离出来, 又怕动作太大会让本身已经受了伤的楚尧更难受。
他搭着楚尧后背的手轻轻动了下碰了碰楚尧的后脑勺。
嘶
极轻极隐忍的一声痛呼振进他的耳膜,秦屠浑身一僵,半晌才轻轻开口:楚尧
你先起来。楚尧松开了环抱着秦屠的手,低声道。他的额头与脖颈都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似乎是因为痛得有些难忍,他的唇角被他自己不小心咬破, 留下了浅浅血痕。
秦屠身上的疼痛仿佛与他隔着一层屏障,他现在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楚尧身上。
他动作极其小心且缓慢地从楚尧怀里撑起身, 然后抬手想要摸摸楚尧的脸, 却又倏地停下。
看着楚尧此刻的模样让他心里像是被万千根钢针钉入心脏一般,密密麻麻尖锐拉扯的疼。
楚尧利落干净的黑发糊了不少枯黄的落叶, 以血为胶沾在了他的脸颊和头发上。他的表情看起来仿佛只是受了些无关紧要的轻伤,平淡、冷静。
秦屠无法看到他的背后。
刚刚砸下来时是楚尧垫在下面, 卸了大部分力, 这一带全是尖利的碎石子, 想到这, 秦屠忽然不敢去看楚尧的背后。
他又让楚尧受了伤。
五年前是这样,五年后的现在依旧没能幸免。
心底有个声音在竭力呼喊着尽快查看楚尧的伤势,他的手却像是被什么拉住一般无法动弹。
五年前他拖着一副即将破败的身躯强撑着去找楚尧,却只看见了留在那里的一地红得暗沉的血和血泊中静静躺着的一枚黑色戒指。
红色的血影逐渐与眼前的视野重合, 鼻尖在一刹那之间灌进了浓重的血腥味,秦屠的双眸逐渐失神。
像是在看着楚尧,又像是透过楚尧看到了其他什么。
心里那股被针刺的疼痛感觉逐渐攀升,秦屠的手还僵在离楚尧鼻尖几公分的位置,他自己却缓缓低下了头颅。
全身像是一根被绷紧的弦,稍有不慎便会顷刻断裂。
这几年来日日造访的黑色梦魇在这一刻挣脱了束缚,张牙舞爪地挑衅着秦屠的每一根神经。
他垂着头,楚尧看不到他的脸。
秦屠黑曜石般的眼瞳忽地划过一丝纯粹又艳丽的红色。
清淡微苦的信息素味道悄然弥漫。
秦屠?
楚尧嗓音沉哑,他每说出一句话都感觉胸腔在撕扯,钝钝的疼。但他只是短暂地蹙了下眉头。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低头沉默的人。
秦屠很不对劲。
呼唤没有得到回答,楚尧费力地想抬起手触碰秦屠。
说话!
艰难抬起的手总算抓住了秦屠僵着的手腕,楚尧从喉咙里闷出一声低吼,吼完又偏过头剧烈地咳嗽。
两人的手被血糊了个尽。
可能是楚尧的咳嗽声实在是无法忽略他微弓着身,表情难耐痛苦,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一般,秦屠猛地抬起头,在他抬起头的一瞬间眼瞳褪去了红色,笼罩着他的黑色梦魇也瞬间消散。
你怎么了?
他有些慌乱,手抬起又放下,不知道该不该触碰楚尧。
楚尧一手紧抓着他的手腕,一手紧紧地攥住胸口的衣服,想说什么却又立马被无法遏制的咳嗽打断。
楚尧?秦屠眉目里满是焦急,他站起身躬在楚尧的旁边,想把人抱起,却又被楚尧极其痛苦的咳嗽唬得全身轻颤,不知道有没有伤着内脏,随意乱碰会不会导致他的伤势更加严重。
见人回了神智,楚尧心里才落下一口气。
但不知是降落伤着了还是被这人刚才的状态吓着了,咳嗽无法停止下来。
忽然,他猛地松开攥着秦屠的手,双手捂住了嘴,难耐地弓身咳嗽着。
一下一下的咳嗽声如闷锤砸在了秦屠身上。
他正欲伸手去碰楚尧捂住嘴的手,咳嗽声却忽然停止了。
楚尧额头、耳廓、脸颊都泛着红,覆着一层汗,汗水混着后脑勺受伤流出的血将发丝沁成一小缕贴在眼尾。剧烈咳嗽停止后带来的蝴蝶效应还没有停止,他急促地呼吸着,双手捂着嘴没有松开。
楚尧你让我看看秦屠的声线微微发抖,伸出僵硬得不像是自己的手拉住了楚尧的手腕。
楚尧似乎很难受,缓慢地闭了下眼,捂住嘴的手握成拳在唇边蹭了蹭,半晌才松开。
他喘着气斜睨了秦屠一眼,闷哼着道:有什么好看的扶我起来。
秦屠皱眉盯着他的唇,上面余留着丝丝血迹,他有些疑惑,抬手想去触碰,却被楚尧握成拳的手一把挥开。
魂被人偷走了?
楚尧唇色苍白,瞥了秦屠一眼,继续道:你要是不愿意扶我起来,我可以勉强让你抱一下。
仅此一次。
秦屠抬起眼看着他,有些茫然。
楚尧挑了挑眉:过时不候。
秦屠薄唇紧抿,楚尧现在看起来过于轻松了,轻松得有些故意。
他也难得没去像以往一样调侃楚尧,只是沉默地屈膝跪下,将人打横抱起。
放在楚尧腰背的手摸到一片黏糊的血迹,秦屠眼眶发酸、头脑发胀。尽管全身犹如散了架一般难受,他却像是感受不到一样,心里的苦楚占据了上风,满满的全是对楚尧的心疼。
风声呼啸而过,高大树木顶端的叶子被吹落,卷来了一片葱郁的绿色。
他抱着楚尧一步步地走向绿色深处。
你对这地方很熟?
楚尧伸手环过秦屠的肩颈,嗓音落在了他的耳畔。
低低的,带着微热的呼吸。
嗯。
秦屠的脚步没有停止,眯起眼看着前方,在丛林中穿梭而过。他好像对这地方格外熟稔,不出片刻已经可以看到绿色的尽头丛林的边缘。
当然很熟,这是他五年前弄丢楚尧的地方。
一人问完一人答完,气氛又重归于安静,徒留下沙沙风声。
楚尧的手仍然紧握成拳头,见秦屠目光落向了前方,没有看他。他才轻轻松开手掌。
只见手心里是一片猩红的血痕。
刚才咳嗽捂住了嘴,没让秦屠看见。楚尧垂下眸,将手心在身侧蹭了蹭,那片猩红便与摔落时的陈旧血迹混在了一起。
分不清楚
刚才是怎么回事?或许是气氛过于静肃,楚尧先开了口。
秦屠低下头看他:?
楚尧抬眼看着他些许疑惑的表情,回想起了不久前秦屠身上溢出的微苦信息素味,虚眯了下眼,闷声道:没什么。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么
楚尧低头,皱着眉思考着整件事情发生的来龙去脉,首先是星舰被人动了手脚,然后是袭击他的人清楚地了解他今天的行程
别睡。
头顶传来秦屠的声音,楚尧的思绪被打断,他有些怔愣:我没睡。
嗯。秦屠低低应了声。
随后,楚尧像是反应过来似的:你怕我睡过去就醒不来了?
秦屠没说话。
没这么严重,只是摔了下而已。
他低头看了眼楚尧,这人一脸平静,仿佛在说等会晚上吃什么。
一脸的区区致命伤而已。
不过如此。
秦屠:
察觉到楚尧是在安慰他,只是不太熟练。他心里像是被小猫的爪子轻轻挠了下。
楚尧努力地想去让话题不那么沉重当本该不正经的秦屠难得变成了一个沉默正经的人,倒还有些不习惯。
然后他暗自思索了半天,好容易才挤出来一个问题。
等会晚上住哪?
秦屠似乎被这问题梗了一下,半天才开口,先看医生。
楚尧:哦。
不过住哪确实是个问题,本来的计划是今天之内解决掉红蜘蛛,结果现在红蜘蛛还逍遥法外,两人先挂了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