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乐乐愣了愣,急忙打开笼子,把小仓鼠捧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拂过它毛茸茸的身体:怎么了?是趁我不在家又偷吃了什么东西?
奶黄色的仓鼠似乎能听懂她的话,极力动了动眼睛,黑漆漆的眼珠牢牢地看着她,软软的身体仍然控制不住颤抖。
你不好的念头涌上脑海,魏乐乐一直都知道,仓鼠的寿命只有那么两年,对比很多连一个星期都活不过的,她这只已经算是长寿。只是这家伙一直能吃能睡,成日里上蹿下跳没有一刻消停,她一度以为那天要很久以后才会来,却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小仓鼠瘫在她掌心,浑身仍不住地颤抖,除了一双眼睛一直看着她,再不能给她任何回应。
就好像明知自己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候,仍在苦苦挣扎。
魏乐乐的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她毕业之后从热热闹闹的寝室搬出来一个人住,就养了这个家伙。当初一堆仓鼠幼崽挤在一起,有的已经奄奄一息,只有他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一直在不算宽敞的缸里跑来跑去,魏乐乐一眼就挑中了。
事实证明这家伙确实不一般,能吃能睡,活力无限,经常在半夜三更爬起来啃笼子把她从睡梦中吵醒,在她忙着工作不在家的时候又呼呼大睡。胆子小脾气又大,伸手去摸它的时候总要小心会不会惊到它不小心被咬。现在竟然是养了它这么久,难得地能够乖乖地躺在她掌心任由抚摸的时候。
却也是这个讨厌的小家伙陪了她两年多,恋爱、失恋、搬家、换工作,每天下班回家,听着它爬上爬下啃笼子踩滚轮吃东西的声音,就也能觉得开心了。
眼泪模糊了魏乐乐的眼睛,她还能感觉得到,小家伙还在她掌心颤抖,也感觉得到,它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就好像浑身的力气正在一点一点的流失。
魏乐乐伸手戳了戳它的肚子,用指尖合上它的眼睛。自己轻轻眨了眨眼,眼泪大滴滚落,砸到手背上。
就这样吧,她说,如果很难受,就不要再坚持了。我可能不算一个很好的主人,但是很感谢你这两年多的陪伴。
小仓鼠好像听懂了她的话,浅色的眼睫轻轻抖了抖,身体突然急剧地抽搐了两下,而后就再也不动了。
魏乐乐看着自己的掌心怔了两秒,另一只手捂住脸,放声大哭。
步衡和周吝一起回到巷子里。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正是万家灯火时,远处的高楼大厦霓虹闪烁,绚烂而璀璨。近处的老旧居民区虽然昏暗,一家家亮着的灯光又透露着独属于各家的温馨。
步衡抬头盯着三楼某间窗户看了一会,那里面还亮着温馨的小灯,看起来和往日没什么区别,却没人知道灯光的主人刚刚失去了什么。
步衡收回视线,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周吝拍了拍他的肩,借着昏暗的光线看着他那双仿佛闪着水光的眼睛:都结束了,她以后还会有新的生活。
步衡点头,朝着他轻轻笑了一下,突然听见背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扭过头看见垂着头走来的耳鼠。
瞧见步衡他们,耳鼠停住脚步:结束了,我要走了。
好,步衡看着他,我以为魏乐乐下班回家,直接会看到一只仓鼠尸体,没想到你会等了她一会。
那家伙临死之前,一直看着门口,应该就是想要个机会和她告别。耳鼠深深地吸了口气,光线昏暗,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
希望它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别再这么短命了。她仰头往三楼看了一眼,突然说。
不远处的单元门突然响了一下,他们三个回过头,看见魏乐乐一手端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种花的小铲子,朝着不远处的花坛走去,没有发现在这边昏暗的小巷里,有三个妖怪刚陪她经历了方才的一切。
耳鼠的目光牢牢地锁在她身上,半晌才笑了一声,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又不是真的尸体,埋了又什么用。
步衡没反驳,收回视线到耳鼠身上:如果你想,以后可以变成人形去我们公司找我,我会带你和她见面,虽然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到底是谁。
耳鼠低头沉默了有一会,最后摇头拒绝:算了吧,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和人类打交道了。
也好,步衡轻轻笑了一声,也不再劝,那你
话还没说完,突然被打断,周吝眉头微微皱着,目光落在耳鼠身上,你身上有别的妖气,是狕?
耳鼠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一双眼睛谨慎地盯着周吝,似乎在判断自己能从他手下逃脱的几率。
周吝抱着手臂,对她的防备毫不在意:不想说算了,我这几天管的闲事够多了。
说完拉了拉步衡的胳膊,转身就走,回家。
哎,等等!眼看他们两个真的要走,耳鼠几步过去拦在他们前面,告诉你们也行,正好我不知道要怎么安顿那家伙呢。
说完她拉了拉自己的马尾,最后回头往不远处的花坛看了一眼,看见魏乐乐将自己手里那个小盒子埋进土里,才收回目光,冲着步衡和周吝招了招手,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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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魏乐乐家离市中心不算远, 交通便利,缺点就是周边都是老旧的居民区。虽然这几年云州市在城建上下了不少功夫,但总有那么几条位于边边角角的巷子, 连盏路灯都没有, 每每天黑之后, 幽深地让人不敢靠近。
耳鼠一路带着步衡和周吝穿过好几条这样的小巷,最后转进了一个已经半封闭只等着拆迁的小区, 脚步才停了下来, 指了指面前一个看起来有些残破的危楼:就在那里了。
周吝伸手拉住要向前走的步衡, 一双漆黑的眼睛在夜色中愈发明亮, 直看得耳鼠心中不自觉发怵。
这里面?周吝问, 你先进去。
如果换了别的妖怪这么和自己说话,耳鼠早就翻脸走人,偏偏面前的是睚眦, 她不耐烦地甩了甩辫子,瞪了周吝一眼, 伸手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喵呜!
近乎凄厉的猫叫声划破长空,耳鼠一惊, 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跟着就看见几只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野猫从门里出来, 一步一步地逼近到她面前。
这都从哪冒出来的?耳鼠瞪着已经逼近到自己脚下的那只黑猫,长长的指爪从指尖冒了出来, 滚远点,再过来我动手了!
那黑猫自然听不懂她的话, 但本能地察觉到危险,也没再向前,身体微拱, 浑身上下的毛都炸着,喉间发出低低的叫声,像是在警告。
步衡看了看那扇被几只猫挡住的破门,又打量了几只野猫,低声道:它们应该是想警告我们,不要靠近它们的地盘。
它们的地盘?耳鼠瞪起眼睛,那狕呢!
她说着,急忙向前走了两步,却被一只手从背后拉住衣服。
周吝的视线从地上的几只野猫身上扫过,最后看向耳鼠:你把狕藏在里面?
不是我藏的,我是之前出门无意中撞见那家伙,然后一路跟过来,发现他自己躲在这里。耳鼠低头与面前的黑猫对视,我看着这儿还不错,能遮风能避雨,平时也没什么人,元老会那些家伙更不会找过来,就由着他住在这儿,偶尔过来看看送点吃的,谁想到居然是这些家伙的地盘!
狕也是禁地的妖怪?步衡看着周吝,小声问道。
嗯。周吝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想到什么,等我一下。
下一刻,高大的年轻男人消失不见,跟着一只红色的妖兽凭空出现在夜色之中。
步衡愣了一下,才发现他口中叼着一只半大的幼崽,外形看起来像豹,头顶还有分明的花纹。与幼崽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对视之后,才想起来问:这是
周吝放开了一直咬着的幼崽后颈,将它丢到步衡脚边:狕。
狕在地上滚了两下才勉强站稳,抬爪揉了揉脑袋,歪着脑袋看了周吝一会,突然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抱着他的爪子亲昵地蹭了起来。
几只野猫在瞧见狕的一刻突然变得激动,低低叫着想要凑上前来,周吝偏了偏头,喉间发出一声不耐的低吼,锋利的牙齿闪着寒光,几只野猫登时顿住脚步,盯着面前这只凶神恶煞的巨大妖兽犹豫了一下,不怎么甘心地退了下去。
周吝化作人身,弯腰捏着后颈将狕提了起来,狕睁着一双大眼睛与他对视两秒,终于开口:喵~
周吝:
他伸手一根在狕前额弹了一下:说人话。
狕抬起爪子揉了揉自己被敲过的地方,歪头想了想,奶声奶气地开口:睚眦,好久不见!
周吝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果然小家伙就是烦得很。
他目光微动,看见身边的步衡,干脆直接将狕塞进他手里:麻烦的家伙,你看看回去要不要画下来。
步衡下意识地伸手将只有一只猫咪大小的狕接了过来。
小家伙在他手里不安地动了动,最后干脆支起身子,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步衡:你是谁?
跟你没关系,周吝伸手又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安分一点。
狕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只把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露在外面,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步衡用一根手指揉了揉他的头顶,语气和善:我叫步衡,是睚眦的朋友。
狕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朝周吝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步衡,明显不太相信他说的话。
步衡轻轻笑了一声,抬眼看向几步之外看见狕之后明显松了口气的耳鼠。
你打算带狕走?周吝替步衡问出口。
耳鼠朝步衡手里看了一眼,扬着下巴说:谁愿意带这么个小拖油瓶,我又不是那个口是心非的家伙,没事儿喜欢养儿子。先前只是怕他饿死在这儿,现在有你们在,正好不用管了。
说完,她挥了挥手:该了结的事儿都了结了,这次我可走了!
周吝看向步衡,步衡一边揉着怀里狕毛绒绒的脑袋,一边轻轻点了点头。
周吝抱起手臂,盯着耳鼠的脸:滚吧。
睚眦,你真有点不一样了。耳鼠轻轻笑了一声,朝着步衡点了点头,再见,小妖怪。
话音未落,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步衡沉默了一会,突然扭头看了周吝一眼:耳鼠曾经伤害人类,违法《妖族管理法》,应该将她送去元老会。
元老会我才懒得管他们的事。周吝转头回视他,你既然知道,先前耳鼠窃居你同事家的时候,怎么不跟元老会举报,方才又为什么默认他离开?
我步衡低头,看着被他揉得昏昏欲睡,已经逐渐打起呵欠的狕,语气平静,我还只是个幼崽,不认识她是什么妖怪。
周吝愣了一下,跟着就大笑起来。
步衡抬头,瞧见他的笑容在夜色之中格外灿烂,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笑声惊扰了怀里的狕,只见他挣扎着抬了抬爪子,捂住自己耳朵,跟着就呼呼地睡了过去。
步衡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背,和周吝一边并肩向外走,一边低声问:狕多大?
不是他非要问,实在是禁地的妖怪不太一样,上千岁的棠梨心智单纯的像个少年,眼前的狕看起来只是个幼崽,但谁又知道会不会又是个成百上千岁的妖怪?
五岁。周吝往他怀里看了一眼,低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