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周吝说完,直接推开车门,在狍妖的惊呼中,丢下一句,一会人来了,车里等着。
然后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里。
睚眦的话,大概没有妖怪敢忽视。
狍妖坐立不安地在车里等了一小会,没瞧见有什么人过来,反而瞧见周吝怀里抱着个袋子,从园里快步跑了过来。
狍妖还没来得及下车送一把伞过去,周吝已经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扭头往后座看了一眼,轻轻皱眉:还没来?
狍妖点头,手忙脚乱地递了纸巾过去:雨下太大了,您衣服都快湿透了。
一会就干了,周吝抽了张纸,擦了擦手,打开那个被他一直护在怀里的袋子,一直毛绒绒的白色公仔探出头来。
狍妖瞪着那只公仔,半天才说:这是白狮吧?
嗯,周吝应了一声,伸手揉了揉那公仔的头顶,又用一根手指细细地捋顺那浅浅的毛,可惜眼睛是深色。
狍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后没话找话:还挺可爱的,是买给朋友家幼崽的?
不是。
周吝耐心地将公仔身上的毛全都抚平,装回袋子里,动作轻柔而小心,直看得狍妖张大了嘴,随口接话:那就是买给喜欢的人了,出来玩嘛,带纪念品给喜欢的人也正常。
周吝的动作顿住,抬眼朝驾驶位看去。
与他四目相对,狍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急忙摇头,尬笑着说:我,我刚刚是开玩笑的。
周吝从他身上收回目光,仔细理了理装公仔的袋子,没再说话。
车里陷入短暂的沉默,车外的大雨还未止歇。
周吝所有的耐心大概都用在那只毛绒公仔上,脸上的表情已经开始不耐烦,摸过手机正准备打电话,一直看着窗外的狍妖突然扭过头:不会是那个人吧?
周吝抬头,看见一个穿着黑色修身连衣裙的女人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娉娉婷婷地从园里出来,四处看了看,直到望到停车场,似乎找到了目标,遥遥地走了过来。
这漫天大雨似乎让她十分烦躁,一路过来的时候都皱着眉头,到车前看见副驾的周吝时,她似乎有些畏惧,但还是径直过来,伸手敲了敲车窗。
周吝没有开门,而是扭头向后看了一眼,那女人才拉开后座的门,坐上了车。
狍妖这才完全看清那女人的长相。那是一张会让人印象深刻的脸,五官深邃,只画了淡妆甚至连口红的没涂,依旧难掩美艳。
只是面色不算太好,唇色发白,看起来有些憔悴。
那女人坐稳之后,从身上的挎包里摸出纸巾和镜子,仔细检查了自己脸上身上没有残存的雨水,才抬头看向副驾:睚眦?还是第一次见你人形。
漫长的等待让周吝十分不满,他甚至没回头看上一眼,朝着驾驶位还在悄悄用后视镜打量后排的狍妖:走。
狍妖听话地启动车子,一边驶出停车场,一边问:现在去哪?
机场,周吝说,订两张回云州的机票。
啊?狍妖一愣,您现在就要回去了?可是那雌鸟不是还
瞪大你的眼睛回头看看,周吝不耐,你以为后面坐得是谁?
狍妖下意识地将刹车踩到底,车歪歪扭扭地停在路边也来不及顾及,不顾安全带的拉扯,直接转了大半身子看向后座:你就是雌鸟?
雌鸟的表情有刹那凝滞,狍妖明明只是询问她的身份,却好像已经直接戳到了她累积在心底的伤心事。
她把手里的镜子合上,不去看自己渐渐发红的眼睛:是我。
那狍妖顶着周吝的注视,又重新启动车子,我们是不是要先向分部和元老会总部汇报一下?
不用,周吝说,先定两张机票,等到了飞机落地的时间,你可以向分部领导汇报。至于元老会总部,我会解决。
狍妖已经在两天内习惯了对周吝言听计从,连一句为什么都没再追问,直接往机场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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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一路到达机场, 暴雨仍未止歇。
狍妖把车停好,回身去拿雨伞,等回过头才发现周吝已经下了车, 正站在风雨里, 仰头看着不远处的航站楼。
狍妖急忙撑开雨伞下了车, 但显然已经来不及,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 倾盆大雨几乎将周吝整个淋了通透。
那个他冒着风雨去买回来的毛绒公仔, 却被护在怀里, 没挨着一点雨水。
狍妖急忙要回车上去拿纸巾, 却被周吝叫住。
他胡乱地抹去脸上的雨水, 抬手敲了敲后车窗,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安坐在里面的雌鸟:下来。
雌鸟缓缓降下车窗,立刻有雨水溅到车里, 她挑起秀气的眉头:雨太大了会淋湿,不能直接开到门口?
狍妖解释道:乘机需要有效的身份证件, 周先生有人类社会的合法身份,但你还没有, 所以需要我送二位进去采取一些特殊的方法,航站楼门口不能停车太久。
外面雨势极大, 即使撑伞也难免还是会淋湿,但眼瞧着周吝皱起眉, 一副失去耐心的样子,雌鸟还是勉勉强强地推开车门, 撑开雨伞,踩着细细的高跟鞋下了车。
眼瞧着她朝着航站楼走去,狍妖悄悄松了口气, 看向周吝的目光难免又多了几分敬畏虽然没说几句话,但可以分明地感觉到那雌鸟的脾气不怎么样,但遇到脾气更不怎么样战力又惊人的睚眦,也不得不收敛几分。
人类似乎总是在忙忙碌碌,即使是这样的天气,机场里也还是汇聚了不少人。狍妖找了处人少的地方安置他们两个,自己脚步匆匆的去办手续。
雌鸟翘着腿坐在座椅上,目光从过往的行人旅客上扫过,最后又转头望向窗外:我今天跟你回去,是不是就再也回不来了?
周吝坐在她旁边隔一个位置的座椅上,正低头摆弄着手机:我只负责带你回去,其他的事,是元老会的。
回去雌鸟转头看他,回哪里,禁地?
禁地结界被破无法恢复,元老会应该会找别的地方安置你。周吝答完,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不管在哪,你的安全都会得到保障。
雌鸟好像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轻轻笑了一声,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眼睫遮住眼底的情绪:也好,禁地那种地方,这辈子我都不想再回去了。
周吝抬头,往她脸上看了一眼。她言谈之间云淡风轻,甚至唇角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但他却感觉到,她浑身上下好像都被一股沉沉的死气所笼罩。
让周吝没来由的想要叹一口气。
那日怎么回事?周吝把手机收好,坐直了身体,目光落在雌鸟身上。
雌鸟沉默,许久之后,才开口:也没什么。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去看电影,为了像人类那样约会,还特意各自出发,在电影院汇合。但我在电影院等到电影开场,也没见他出现。
周吝轻轻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显然雌鸟这个时候也并不想要什么安慰或是劝解,她半仰着头,看着外面的雨滴砸在玻璃窗上,许久之后才又开口:我听说,尸首现在元老会总部?
是。周吝点头
雌鸟思绪不知飘往何处,没再说话。
狍妖很快办完了手续,脚步匆匆地过来:周先生,我都办妥了,只是因为暴雨航班延误,一时半会不能起飞,是不是先找个地方休息?
周吝往他手里看了一眼:一时半会是多久?
狍妖回答:说不准,至少也要外面天气好一点。
周吝稍沉默,摩挲着一直放在手边的装着毛绒公仔的袋子,半天才开口:知道了。
等到航班顺利起飞已经是下午,暴雨虽然已经停了下来,天气依旧阴沉,乌云始终遮蔽着天空,久久不散去。
云州却是另一幅景致。
即使已是黄昏,夕阳还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让刚吹了一路冷气的雌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抬手在眼前遮了遮,朝四周打量过之后,才回头问身边的周吝:我们现在去哪?
周吝摸出手机,在通话记录里找到一串号码拨了过去,电话还没接通,一辆有些陌生的黑色商务车在他们身边停了下来。
驾驶位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周澈那张笑得明媚的脸:小吝,办事效率很高。
周吝盯着他那双桃花眼看了一会,下意识地想起了周启,沉默了一下才对着身边的雌鸟开口:龙君周澈,跟他走吧。
雌鸟微皱眉:去哪?
元老会总部,周澈回答,雄鸟的尸体在那儿,你应该会想去。
雌鸟点了点头,拉开后座的门,直接上了车。
周吝还站在路边,没有动作,周澈车窗降了一半,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你要求我亲自来接机,我专门换了辆车,不上来?
你也可以派别人过来,只要你信得过。周吝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答应的事儿我做到了,剩下的是你们元老会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小吝?周澈有些意外,但周吝明显不想再和他说话,转身在路边直接招了辆出租车,上车关门一气呵成,很快那出租车便消失在视野里。
周澈想起他刚刚在手里晃荡的袋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轻轻笑了一声。转头看向后座的雌鸟:我们也走了。
夕阳顺着地平线缓缓向下,最后所有光辉都被遮盖,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
同事们走了大半,因为项目重要,偶尔还有一两个部门需要加班。
步衡把画了大半的图小尾巴收完,直起身体伸了个懒腰。虽然又是加班的一天,但还好也不算太晚,还来得及回去跟家里的几只一起吃个晚饭。
白天忙着画图,只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抽空和周吝发了几条消息,周吝那边好像也很忙,一整个下午都再没有动静。
不知道南方那边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周吝还要再在那里耽搁几天。
这个时间大厅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连保安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步衡一边发消息一边推门向外走。
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门口。
手里的消息刚刚发出去,步衡下意识抬头,逆着光还没看清那人的脸,先听见他一直攥在手里的手机响了两声。
步衡慢慢瞪圆了眼睛:周吝?
嗯,是我。周吝把手机塞进口袋,笑意从眼底蔓延开来,伸手将步衡只背了一半的双肩包接了过来,南边下大雨,航班一直延误,还好来得及接你回家。
步衡眼底的惊讶褪去,转而变成了笑意,他弯了眼角,一边跟着周吝的脚步向前走,一边忍不住侧头去看他:怎么都不提前告诉我,要是我还加班呢?
那我就多等一会,周吝微侧头,对上步衡的视线,想给你个惊喜。
说完,他把一直攥在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还有礼物。
礼物?步衡下意识伸手接过,生日礼物你那天不是送过了吗?
不是生日礼物。周吝停下脚步,借着街边的路灯,微低头看着步衡。他的双手背在身后,在步衡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扯着自己的衣袖。
不是生日礼物,那是什么?步衡一边低头想要打开袋子,一边说,最近是有什么节日吗?
都不是,周吝继续否认,他耐着性子等着步衡打开袋子,看着他将白狮公仔拿出来那一刻,眼底绽放出的笑意,感觉心底变得格外柔软,也在这一瞬间,又多了几分勇气。
步衡。他轻轻地开口。
步衡抬头,对上一双分外明亮的眼睛: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