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池明知似乎彻底放下心来。
“走了!”宋天暮拽着陆凯扬下楼。
出租车上,陆凯扬和宋天暮说话,他聒噪地说了很多句,宋天暮没有回答。
“你想什么呢?”陆凯扬觉得奇怪,从副驾驶上回头看他。
宋天暮呆滞地看着椅背,一言不发。
但是,但是。
第七章
2000年冬天,宋天暮得了一场很严重的感冒,起因是回老家,他回去看他爸。
林子淑并没有表示强烈反对,因为她现在的生活很幸福,也就没有了易怒的理由,看自己品学兼优的儿子顺眼不少,宋天暮说想去,她还问了一下陆超英的意见,陆超英的意思是尊重孩子想法,于是宋天暮和陆凯扬一起坐飞机跨了大半个中国。
陆凯扬只是想去玩雪。
宋天暮去探监,他爸看上去很激动,还下意识拿手理了理头发,理完了才想起来他的头发都被剃了。
“爸。”宋天暮说。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说什么别的,好像他千里迢迢赶过来,只是为了叫一声爸。
他爸忙不迭应了,和他说了好多叮嘱的话,无非是让他好好学习,注意保重身体,翻来覆去的嘱咐,到最后还有点掉眼泪。
嘱咐完了,他爸问他妈现在怎么样。
宋天暮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不过想必他爸也知道,毕竟林子淑和老家的亲戚还有来往,前妻嫁了个还算有钱的好男人,生了个可爱的小女儿,亲儿子学习好,继子人也不坏,家里幸福和气,他不知道这些由他说出来会不会让他爸受刺激。
于是他只能说:“挺好的。”
探监完毕,陆凯扬闹着要去这里玩要去那里玩,第二天正赶上大雪,陆凯扬要开心死了,拉着宋天暮在酒店楼下打雪仗,还是那种很野蛮的打法,往人脖子里灌雪。
宋天暮在回去的飞机上就开始发烧,烧到39度,陆凯扬还在一边傻乐,和他说过年的时候再来玩。
下了飞机,宋天暮彻底烧晕了,陆凯扬这才觉得事情严重,好在宋天暮够义气,说自己发烧是因为穿的少。
他烧了两天,退烧药喝了好几包,喝完了好几个小时,又烧起来,去医院一看,有点轻度肺炎,这下子陆凯扬彻底傻了。
宋天暮不怪陆凯扬,陆凯扬脑袋缺根弦,他早就知道,要怪只能怪他自己,陆凯扬两眼冒光地说和他打雪仗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后果很严重。
请假第三天,池明知来看他。
池明知拎了不少礼品,礼数周到,陆超英都说他太客气,他和大人们寒暄几句,敲开宋天暮的卧室,看到了躺在床上擦鼻涕的宋天暮。
宋天暮看起来不是一般邋遢,头发长了没时间剪,乱七八糟像个鸟窝,身上穿着皱巴巴的旧睡衣,地板上全都是擦过鼻涕的纸巾,床头柜上放着吃剩下的饭。
宋天暮倒不是很介意自己不体面,但是他介意在池明知面前不体面,看池明知突然到访,他赶紧坐起来,为自己的体面做出最后一分努力:把要流出来的鼻涕擦掉。
“你怎么来了。”宋天暮的声音闷闷的。
“这不是听说你生病了吗?”
池明知在他床上坐下,拿脚把地上的纸团踢到一边,宋天暮看得要心梗。
“昨天去找你,你们同学说你请假了。”
宋天暮很想和他聊点什么,奈何搜肠刮肚也寻不到话题,平时还好,这会儿他身上难受,脑袋也有点不够使,好在陆凯扬拿着扫把进来,贤良淑德地把地上的垃圾扫了,剩饭端走,好歹是给他们家的最后一点尊严保住。
陆凯扬洗了水果招待客人,宋天暮想吃一口,被他啪地一声打开手,夸张地说:“你咳嗽的时候不能吃水果,糖分太高刺激嗓子!”
“嗯。”宋天暮说:“你打雪仗的时候不应该往我脖子里灌雪,还把我往那么高的雪堆里按。”
“哎呀我的妈呀……”陆凯扬无地自容,“你怎么揪着我的错误不放呢?”
“我差点烧到40度,要是我下次考试成绩不好,那就是脑袋被烧傻了。”
陆凯扬被他唬住,觉得自己应该弥补,伸手解他睡衣的扣子要给他换睡衣。
要是只有他们俩,宋天暮就让他换了。
但池明知也在。
他不想在池明知面前脱衣服。
可是反应太激烈又很奇怪,他不想让池明知觉得自己奇怪。
于是他只能动作僵硬地配合陆凯扬,池明知看起来非常自然,没有丝毫的异样。
即使是他们之间发生过那种尴尬的事。
换好了睡衣,陆凯扬要给他换睡裤,宋天暮说:“你滚。”
“池明知,帮我按着他!”陆凯扬看起来非要把他伺候高兴了不可。
“别折腾病人了。”池明知笑起来。
他没坐多一会儿就走了,宋天暮吃了药,昏昏沉沉的,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到底想要什么,又在怕什么呢?
是不是他做出什么反应来,我都不会觉得满意呢?可现在几乎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朋友是可以做一辈子的,别的关系却不一定。
而且,池明知只拿他当朋友。
2001年元旦,陆超英和林子淑带着孩子们去吃火锅,吃到一半,陆凯扬戳戳宋天暮的胳膊,说:“是不是池明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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