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心里苦笑,他只是想替她整理凌乱的头发而已,卫兰亭反应这么大,一方面是因为自己那夜在昌国公府确实是把她吓坏了,其次则是她仍然将他当做陌生人看待,不甚至还不如陌生人。
太子吐出一口闷气,俯身去就卫兰亭,声音低沉:“孤要做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他的鼻尖已经快碰到卫兰亭的鼻尖了,她能感受到太子呼吸之间的热气,卫兰亭紧紧捏住拳头,颤声说:“你要是敢打我,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
“我……”卫兰亭懵了,她到底该怎么办?这里是东宫,太子的地盘,她根本不能把他怎么样。
“我就哭!”卫兰亭心里一酸,眼泪就滑落下来。
太子轻轻地叹气,无奈道:“孤逗你玩玩,你怎么就哭起来?”
卫兰亭抽抽搭搭:“我以为你要打我。”
“难道在你眼里孤就是那种动不动就要打女人的男人?”太子的目光危险起来。
卫兰亭哭得伤心,无知无觉地点点头,心有戚戚地说:“是啊。”
话一出口,她才反应过来,瞪着一双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太子,生怕他恼羞成怒了。
太子忍着气,反而笑了,“孤不打你,孤要是打了你岂不是成了你口中那种动不动就打人的男人。”
卫兰亭放松下来,然而太子接着又说了下一句话:“你是孤的妃子,孤不打你,孤今晚要好好的宠幸你。”
卫兰亭惊叫一声,连鞋子也顾不上穿,光脚就要往床下跳,太子伸捉住了她的脚,低声道:“这么晚了,爱妃还是早点安歇吧。”
卫兰亭使劲摇头:“不,我不困,我想、我想看书!”
“明日再看,现在先睡觉。”
卫兰亭苦着脸,“可是,我真的想看书。”
“你可不是这么好学的人。”
太子不理她,将她带到床上,俯身想要去亲吻她,卫兰亭推拒不得,心里又委屈,哭个不停。太子将她搂在怀里,轻怕她的脊背,“好啦,别哭了,我怕了你,刚才只是逗你玩玩。”
卫兰亭浑身不自在,但又不敢推拒太子,只怕再把他的火气惹出来。她一抽一抽的,脸上犹残有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
太子忍不住去亲吻这滴泪水,他温热的嘴唇贴在卫兰亭的脸上,喃喃道:“你的眼泪是咸的。”
卫兰亭整个人都僵住了,不知所措。
“别紧张。”太子替她按捏肩膀,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来,笑道:“你就是个小骗子,惯爱扮可怜,其实心里门道清得很。”
“我没有!”卫兰亭不能听别人当面说自己的不好,“反正我不记得了,就算你说的是假话,我也不知道。”
“你可以去问贤妃娘娘,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卫兰亭咬唇不语,太子继续说:“你六岁那年,孤七岁,贤妃将你与你舅舅家的表妹接进宫小住,孤不过与你的那个表妹说了几句话,你就生气了,对孤恶行恶状,还伙同十弟,将我关在冷宫一间无人住的房子里,那时候正值寒冬腊月,孤在那屋子里冻了一夜,差点冻出好歹来。”
卫兰亭不信:“你是堂堂太子,要是不见了,肯定马上就有人去找你。”
太子摇摇头:“无人去找我,那时候我还不是太子,只是个生母不受宠爱的普通皇子。”
“充容娘娘为什么不去找你?”
“皇后生病,我母妃日夜侍奉皇后,无心照顾我,后来还是贤妃发现我不见了,才派人去找的。”
卫兰亭心虚,但她也确实不记得这件事了,她问道:“最后这事是怎么收尾的?”
太子笑道:“我若是说出来,你与十弟一定会受到重责,所以我就说是自己不小心跑到冷宫玩,不知是谁把门给关上了,这事就不了了之。”
卫兰亭昨日见过贤妃一面,贤妃是个再聪明剔透不过的人,以她的细心,不可能没有发现太子话里的拙劣百出的漏洞,“姨母难道真不知道?”
“或许是知道的吧,不过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兰亭与十弟若是受了罚,贤妃与丽妃都不免要迁怒他们母子,他与母妃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当然那个时候的太子也舍不得卫兰亭与十弟受罚。
他感叹道:“小时候我们兄弟都好好的,经常一起玩。一旦长大,很多的人事都变了。”
卫兰亭想起一句诗来:“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太子,你自己也变了。”
太子点点头:“对,我也变了。”
既然提起了惠王,卫兰亭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他说清楚,她将今日遇到惠王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给太子说了,“你若是不信,就去问青梨。”
“我信。”太子说。
卫兰亭反而愣住了,继而道:“你信就好,大庭广众,我们能做什么,难道不要命了吗?哼,你今日不闻青红皂白,就过来指责我,你不对!”
太子顺从地道歉:“是我错了,对不起。”
他这么轻易就道歉,卫兰亭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且说了这么多话,她有些困乏了,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她担心太子又拉她睡觉,忙坐直了身子,强打得精神说:“我不困,我还想看书。”
太子心里好气又好笑,拉着她躺在,严严实实给她裹好被子,“睡吧,我还有事情,等你睡着了我就离开。”
卫兰亭是真困了,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呼吸就均匀起来。她睡熟后,太子才敢肆无忌惮地看着她,用手轻轻地摸她的鼻子眼睛。
卫兰亭嘴里咕哝一句,翻身睡过去,手臂露在外面。
“睡觉也不老实。”太子重新替她掖好被子,起身出了内室。
青梨、葡萄及陈安迎上来,太子淡淡道:“你们良娣睡着了,进去守着吧,好好照顾她。”他带着陈安离开了东一院。
夜已深,屋外寒风凛冽,太子不愿意做撵车,在寒风中疾走,陈安冻的浑身直打哆嗦,咬咬牙,跟了上去。
回到文华殿,太子先去了书房,看了半响的折子,突然吩咐陈安,“明日你去春晖堂向太子妃传孤的令旨,西院孺人崔氏犯口舌之忌,责令其禁闭半个月反思其身,同时罚俸一个月。”
陈安恭声道:“小的知道了。”
今日崔孺人来文华殿给太子送羹汤,顺势在太子面前提起了卫良娣与惠王见面的事情。太子当着崔氏的面没有说什么,到了晚上却突然去了卫良娣那里。
陈安一直都觉得卫良娣太过任性妄为,有点恃宠而骄的意思,本以为她会失宠,却没想到她运气好,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太子每次去找她时,脸色都不好看,然而从她那里回来,却仿佛变了一个人。陈安告诫自己,看来卫良娣并没有失了太子的心,自己还是要小心的对待她,不能得罪了她。
太子心里懊恼,眼里虽然再看折子,但没看到心里去,他也在想今日发生的事情,对于崔孺人的嚼舌根,他是根本不信的,但是他却忍不住去了东一院冲着卫兰亭发火,反而闹了个没趣。
他惊觉自己在卫兰亭身上花的精力太多,以至于疏忽了别的事情。如今父皇年老体迈,越来越猜忌多疑,丽妃与惠王母子蠢蠢欲动,他必须要时刻警惕,开始自己的部署了。
作者有话要说: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出自纳兰性德。架空哈。
从明天起,固定更新时间,定在早上九点钟。
第12章
卫兰亭美美地睡了一觉,次日醒过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窗子外头的透出亮光来,她以为已经日上三竿了,忙喊了一声:“青梨!”
青梨浑身带着一股凉意走进来,道:“良娣,您醒了,昨晚上突然下起了大雪,院子里极了厚厚的一层雪,葡萄带着小宫女们在院子里扫雪。”
卫兰亭坐起身来,嘴里说:“难怪这屋子里这么亮堂,原来是雪光照亮的。”她趿着拖鞋,走到窗边看雪。
青梨扯着嗓子将在院子玩雪的葡萄等人喊回来,一起侍奉卫兰亭梳洗打扮。卫兰亭穿上厚厚的锦衣还不够,青梨又拿了一件红狐狸毛的裘衣给她披上,葡萄咦了一声,“你怎么拿了这件衣服出来?”
青梨瞪了她一眼,“这件怎么了,又暖和又轻便,这还是太子殿下在行猎时,特意给良娣打的狐狸。”
卫兰亭盯着这件裘衣瞧了瞧,道:“做这么一件裘衣得杀多少狐狸啊,这大红的颜色看着怪渗人的,换一件,我怕狐狸半夜来找我索命。”
葡萄冲着青梨挤眉弄眼,然后拿了一件不那么显眼的裘衣给卫兰亭换上。穿戴打扮好,卫兰亭早已迫不及待出了门。葡萄忙跟了上去,青梨无奈地摇摇头,吩咐小宫女去膳房取早膳过来。
屋外的世界银装素裹,漫天冰雪,天空中纷纷扬扬细细的雪沙,卫兰亭戴上帷帽,拿了一把锹开动了,葡萄就带着一群小宫女们围上了,问道:“良娣,咱们堆个雪人吧。”
“好。”
众人拾柴火焰高,一群人很快就堆起一个大略的雪人。卫兰亭给它做了两个长长的耳朵,葡萄见机,在针线盒子翻出两颗红色的玛瑙扣子给雪人装上。
卫兰亭笑道:“兔子的红眼珠子,哈哈,现在更像了。你去拿一件不要了的衣裳过来。”
立刻有人拿来一件靛蓝色的外衫给雪兔披上,看着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卫兰亭更加来了兴致,又让人在兔子身边堆了一个雪人,她寻思这次做个什么造型,突然之间灵机一动,俯身细细地雕琢雪人的眉眼,还用黑色的布料给它做了个头发。
葡萄挠头:“良娣,我看这个雪人很眼熟啊。”
卫兰亭一脸你没看错的样子,鼓励她继续说,葡萄:“像个男人!”
“……”
“你不觉得很像太子吗,这眉眼,这神态!”这几乎抿成一条线的嘴巴,俾睨众人的眼神,多么像啊。
卫兰亭越看越满意,让人去屋子里拿了一件太子留下的氅衣给雪人穿上,然后拍拍手:“大功告成,去吃早饭吧。”。
葡萄觉得不妥当,跟青梨说了这事,两人一起劝卫兰亭,卫兰亭摆摆手:“没事啊,太子不是那小心眼的人,不会说什么的,再说你们看,我把太子的雪人摆在院子里天天看,显得我多么有诚心啊。”
两人说服不了她,只能不吭声了,服侍她用早膳。
用过早膳,青梨道:“良娣,今日是十五,按例您与那边的崔孺人该去春晖堂给太子妃请安。”
卫兰亭愣了下,点点头:“确实该去了。”
她让葡萄陪着她去春晖堂,小路上的雪已经被扫干净了,两人慢慢地走着,葡萄紧紧搀扶她,不停地让她小心脚下。
到了春晖堂,自有宫女将她们迎进去,卫兰亭还没有进入大厅,就听到了崔孺人的声音,不禁笑道:“崔孺人倒是来得早。”
然而进了大厅,才知道情况并不是她想得那样。崔孺人看卫兰亭的眼神仿佛带了刀子,嗖嗖嗖的一把接一把的飞向她,卫兰亭简直莫名其妙,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这位崔孺人。
她给太子妃行过礼后,坐在一旁,喝着暖呼呼的杏仁茶。崔孺人阴阳怪气地说:“卫良娣真是好本事!”
卫兰亭放心茶盏,不急不缓地问道:“崔氏,我有什么好本事,你倒是说一说?”
崔孺人瞥了她一眼,嘲讽道:“勾引人的本事呗,把人迷得五迷三道,昏头转向。”
卫兰亭大怒,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崔氏,你口中的人是指谁?”
“男人呗!”
卫兰亭不再看崔氏,面向太子妃,沉声道:“娘娘,崔氏刚才无故诋毁我的名声,您是亲眼所见,请您为我做主。”
崔孺人心中大恨,“你做得出,还怕人说,你与那——”
“崔氏,不要再说了。”江氏制止住崔孺人,然后对卫兰亭说,“都是自家姐妹,崔氏有口无心,妹妹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跟她计较。”
卫兰亭呵呵笑了两声,“行吧,看在太子妃娘娘您的份上,我今日就不追究了,不过还要劳烦崔孺人亲口给我道个歉。”
崔孺人气哼哼地将头一扭,一副不合作的样子,江氏语带警告:“崔氏,殿下这边才下了令旨,这事若是传到殿下那里,你的责罚又要加重了。”
崔氏无可奈何,只能站起来,心不甘情不愿的对卫兰亭说:“卫良娣,今日是我错了,对不起。”
卫兰亭笑了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你真心认错,那我就原谅你吧。”
江氏打圆场:“好了,这事就过去了,日后大家还是好姐妹,齐心侍奉太子。崔氏,你也坐吧。”
崔氏咬牙切齿地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