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真是林葳。
在他旁边,一个中年父母缩在另一个中年男人的怀里。两人的鬓角依稀可见的白发,尤其是那位中年男人,虽然未落泪,可那双有些浑浊、看似平静的眼睛里毫无焦距,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仿佛只是一具陈旧的皮囊。
森予细细观察着林葳脸上的神情,那懦弱无能的男人低着头,垂着眼睑,仍旧是一副“等待全世界同情他”的表情。森予心里有块地方正慢慢撕裂开,这让他极力想要摧毁一些东西。
森予缓步走到正在恸哭的妇人面前。林葳这才注意到他,看到森予那毫无温度的侧脸,他心里不由一惊,有股不详感。
森予:“与其在这里毫无意义的流泪,倒不如回答我一个问题。”
这对夫妇抬头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林葳走到他身后,轻声提醒他。“他们同姚思倩有一年多没联系过了,姚思倩的死,他们应该提供不了什么线索,你让…”
“林葳先生,“森予突然打断他。“我在跟他们说话,你难道没有听出来吗?”
言外之意就是让林葳不要插嘴妨碍他。
森予自顾继续开口:“一个人的性格,除了先天遗传这个生物学条件作为前提,还同她家庭环境、文化背景以及社会环境等因素有关。其中,家庭环境占据大半。您作为姚思倩的父亲,也就是她最早接触的异性,从小到大,您对她所做的一切都力求完美,这样过度苛刻压抑的成长环境也就导致了她现在过度缺乏安全感,渴求被男人关注的心理特质。”
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森予,眼角的皱纹里却泄露着不满。他开口了:“她这是咎由自取,要是当初,她肯听我的话,就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怀里的中年女人哭的更厉害了。
森予道:“您的女儿生前之所有经常穿着暴露的服饰,出入混乱场所寻欢作乐,刻意营造出一副浪荡姿态去博取男人的目光。其根本目的,您心里难道真的不清楚吗?”
林葳皱眉深深的盯着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目光也变得平静,平静之后反而让他看上去与平时不同。
森予从怀里掏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躺着一张陈旧的照片,他将照片递到中年男人的面前。
随即又开口,声音如同来自地狱:“从一开始,她就只是想要报复她的父亲,也就是你。”
*
照片中,年轻的父母将他们八岁大的女儿紧紧拥护在怀里。在他们面前是一个生日蛋糕,蛋糕上还能看清一段字:“宝贝生日快乐”
一段遥远的幸福被封印在了这三个人的笑容以及六个字中。
姚思倩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父亲是知名大学的教授,母亲则是一所高级中学的语文老师。姚思倩作为独女,从小就被父母亲寄予厚望。她的童年除了各门功课要做到满分,就是学不完的钢琴舞蹈与奥数。然而越是优秀,换来的不是父母亲的夸奖和引以为豪的骄傲,而是毫无节制的期望。
在父母愈演愈烈的期望声与要求下,她终于崩溃了。高考失利,也开启了她另一端新的人生。
在周围人一片唏嘘声中,姚思倩却是前所未有的开心。即便随即而来的是父母亲的责难与愤怒,她觉得自己终于解脱了。对于父母亲这些年所谓的期望,她终于有勇气去反击,她要让自己同那个父母亲所期望的‘姚思倩’背道而驰。
不让她念普通大学,我就选择一所三流院校。
不让她穿短裙,她就将身体更多的部位暴露出来。
不让她谈恋爱,她就同不一样的异性保持暧昧。
一边堕落,一边沉沦,一边却又享受着报复的快感。
最终,她提前结束了这一切的荒唐。
以上便是森予对姚思倩所有猜想,最后也在一些细节里得到了印证,尤其是在见到姚思倩父母后。
森予看向中年父母,“您的女儿生前跟你有书信往来,对吗?”
听他这句话,林葳想起早些时候还在青辰公寓,森予在姚思倩梳妆台的抽屉里发现的那叠信封。
姚思倩的母亲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森予,最后低着头,嗫喏道:“是,这些年倩倩一个人在外面,不肯回家,也从来不打电话回来。就在去年的三月份,我在学校收到一封信,打开一看竟然是倩倩寄来的。”
森予:“在信里,她有向你提到过别人吗?”
姚思倩的母亲垂着红肿的眼睛,摇了摇头,“没有,她每次只是问一些关于家里的情况。从来…从来…”
森予打断她,“难道还有什么是比你女儿死亡真相还要重要?”
冷冽的双眸直逼女人的眼睛,锋芒毕露。
姚思倩的母亲掩面再次痛哭起来。“她从来不提自己的事情,我问起来,她就不回复,或者过很长一段时间才回信,回信仍然是问家里的情况。”
林葳终于感觉出了异样。
从适才起,森予先是对姚思倩的父亲态度强硬,现在又对她母亲咄咄逼人。原来是这对夫妇隐瞒了什么。尤其是姚思倩的母亲。透过姚思倩母亲红肿的双眼,细心的林葳终于察觉出她有意在回避什么。
森予明显有些不耐烦了,冷冷道:“您难道不知道警方中还有法医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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