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斋堂里用过斋饭后,有的夫人就提出了告辞,而有的人却打算在寺院的禅房里歇个午觉再离开。
于是上午同姜婉熙熙攘攘地挤在一团的众位夫人都陆续散去,姜婉这才有了时间招了香蒲回来,问起秦玉安的具体事宜来。
“她的口风很紧,几乎什么都不说。”向来善于从别人嘴里套话的香蒲多少显得有些沮丧。
姜婉倒觉得这不是香蒲的原因。
秦玉安毕竟是在太子府后院呆过的人,长期在那种表面祥和,暗地里却勾心斗角的压抑环境里生存,多少都会变得有些不愿意相信别人。
就宛如上一世的自己。
若不是萧睿暄适时出现,她估计早已活得忘记了自己是谁。
“既然她口口声声要见我,那我就去会一会她好了。”姜婉也就抚了抚衣袖绣着的折枝花纹,神色淡然地道。
而这一边的厢房里,吃过斋饭的秦玉安却趴在窗台上翘首期盼。
她很想冲出去找姜婉,但她也知道若是自己敢如此冒然行动,到时候肯定会遭到姜婉的嫌弃的,而如果她嫌弃了自己,必然就不会收留自己……
秦玉安的脑海里正在那百转千回时,姜婉却已经带着人走了过来。
秦玉安远远地看着那个富丽堂皇的身影,再低头看看自己,满心地羡慕嫉妒恨,就连她那黑乎乎的指甲掐进了肉里,也全然不知。
当年她若不是轻信了太子府里的那些流言蜚语,将肚子里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给流了出来,这会子她至少也是一个能前呼后拥,可与姜妧同起同坐的太妃了。
可是,那时候的自己怎么就那么傻?
一而再地中了那姜妧的圈套,硬生生地将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
她的眼中就闪过了一丝不服气地愤懑,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随后她又换成满脸欢喜地迎出了厢房。
姜婉见到她却没有多少欣喜。
她神色淡然地打量着秦玉安,发现正如兰依所说,现在的秦玉安果然像老了好几十岁的样子,原来满是青丝的云鬓,竟然已染上了风霜。
“婉姐儿~!”很是激动的秦玉安就想上前拥住姜婉,却被一旁的兰依上前一步给挡开了。
秦玉安的神色就有些讪讪,她有些尴尬地低头笑道:“是我逾越了,您现在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夫人,不久的将来还会被封为王妃,而我……只是个粗鄙的乡野农妇罢了……”
在秦玉安看来,若是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稍微讲点情面的人都会要婉言相劝一番,不料姜婉却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一样,抬首挺胸地就从她身旁经过,进了厢房。
跟在姜婉身后的兰依,顺势就将秦玉安也“请”进了厢房。
姜婉端坐在那,虽未说话,却也自带一股威仪。
秦玉安不免就感叹道,身份真的可以改变一个良多,想那姜婉在出嫁前,在家里老实得像只绵羊一样,谁又会想到她竟然也会有如此有气势的一天。
因为以前在闺阁之时,与秦玉安相处得不算融洽,因此姜婉根本就没打算与她绕圈子,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玉安表姐不是在京城的胧月寺里修行么?怎么会突然到了我们这西北地界来了?”
秦玉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支吾道:“是胧月寺的主持瞧着我风华正茂,在那寺中青灯古佛的也是空度年华,于是……她便将我放了出来……”
姜婉听着她这话,先是挑眉,后是冷笑。
秦玉安是觉得自己不知道胧月寺是什么地方么?
胧月寺是间皇家寺庙,转为收治那些宫廷之中不听话的宫女后妃,因此每年朝廷都会拨一笔银钱给寺里,而在寺里修行的人根本不愁生计的问题。
而那寺里的主持,也是以严厉著称,在她那修行的妃子们,不管之前的品级有多高,落到了胧月寺,就得从最低等的姑子做起。
每日不但要做功课,更要服侍那些等级比她们高的师太,因此在寺里的修行很是艰苦。
姜婉还记得那一次她在寺中偶遇秦玉安的时候,她还求自己搭救她出去。
秦玉安见姜婉那冷笑的神情,心中自然咯噔了一下,也就开始犹犹豫豫起来。
姜婉见她并不打算同自己说实话,也就笑道:“哦?没想到静仪师太竟也是怜香惜玉之人,想必我们也应该去信一封,然后感谢她一把!”
秦玉安一听,就脸色大变,并结巴着道:“不……不要……我……我……那个……那个……”
“你哪个?”姜婉一脸瞧好戏地瞧着秦玉安,心里却对她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我其实是偷跑出来的~!”秦玉安耐不住姜婉地催问,也就带着哭腔道,“寺里的日子实在是过得太清苦了,半年前寺里走水,我趁着慌乱逃了出来……我害怕她们会抓我回去,在京城里东躲西藏了半个月,我怕连累我母亲,又不敢回江南……我想着你好像是在西北……所以就找了过来了……”
“我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到了这银州城,我在晋王府的门外徘徊了几日,可我人还没靠近王府大门,就被人哄了出来……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在得知你会来参加这个大法会后,我才故意来这边等你……”秦玉安一边抹着泪,一边说着,“我也不求那么许多,能找个地方让我安生,能够混得一口饭吃就行了……”
说完,她竟掩着面,蹲坐在地上地哭了起来。
姜婉就算是再不喜欢她,可看着她现在的这个惨样,到底还是硬不起心肠来。
“我不是不能带你走,”姜婉也就斩钉截铁地说道,“但我不可能将你带回王府内。”
见着秦玉安脸上那越来越浓的失望神色,姜婉继续道:“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将你安排到善堂里去,平日里可以干些杂活,靠一己之力养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