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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语气当中是强装出来的强硬与凶恶,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身旁的虚空。
    轻一点,你都把我捏疼了。那个声音再次出现,他的语调和声音都是软的,一句普普通通的话被他说出来,那就是最顶级的撒娇
    郁澧自认为软硬不吃,可在听完这一句话后,还是下意识松了手。
    那只手离开,郁澧暗道不好,重新伸手一抓,这次抓到了冰凉爽滑的衣袖。
    别想跑,你到底是谁?郁澧冷声问。
    那个人没有说话,但从郁澧抓住的地方开始,慢慢浮现出一个轮廓。
    修长白皙的手指,纤细的手腕,在往上,浮现出整个人的全部形状。
    那一张比春日里的阳光更明媚的脸庞上带着笑意,嫣红的唇勾着,像是在诱惑看见的人前来亲吻。
    郁澧一愣,将手中人抓得更紧。
    是你?
    这样一张脸,见过一次就不可能忘,可这个人明明已经被他以恶劣的态度赶走,怎么会还跟着他?
    种种疑问浮现在心头,郁澧的唇微微张开又闭上,最终只问出了一句话: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宁耀看着这个还不能很好的掩盖自己情绪的郁澧,看着他眼底的紧张,笑道:喜欢你才会跟着你呀。
    这句话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里投下一颗深水鱼雷,黑发的桀骜少年伪装的平静被炸开,显露出被掩埋在深处的真实情绪。
    郁澧将自己薄薄的唇抿了又抿,绷成一道再笔直不过的线,想要尽力表现得若无其事,可开始充血的耳朵尖,还是出卖了他。
    少年人不曾情窦初开,又一直身处于种种否定当中。突然得到的一句喜欢,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郁澧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基本的警惕之心,他后退一步,质问道:你以为我会相信?如此大胆地跟着我潜入师门领地当中,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能有什么目的呀,当然是见你长得好看,一表人才,心性坚韧,所以欣赏你呀。宁耀说着说着弯下腰,让自己跟只到他胸前的郁澧平行,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很优秀吗?
    身前人漆黑的眼睛里是不仅没有恶意,满满的都是可以溢出来的喜爱,他这样专注的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着自己最心爱之人。
    所以会义无反顾的冲进危险里将他救出,所以会对他说出那么多的赞美之词。
    原来他也是会被喜爱的。
    郁澧这时候在不知不觉中攥紧成拳,他僵硬着一张脸,最终吐出两个字:荒谬!
    宁耀乐了:哪里荒谬,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不然跟着你干什么啊,我闲得没事做吗。
    郁澧不理宁耀,他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僵着一张脸,坐到桌子前给自己处理伤口。
    郁澧在宗门大比当中还是受伤了,与妖兽战斗时受到的抓伤,还有被信任的朋友陷害时所留下的伤口。这些伤口不至于致命,但是数量颇多。
    郁澧将袖子拉到手肘处,然后停下动作。
    处理伤口当然不可能还穿得规规矩矩,而是需要把外袍和里衣脱下上药。正常情况下,外来陌生访客在这时都应该离开,可是旁边这个人,不仅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还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但凡换一个人,郁澧都会不留情面直白的把人赶出去,可现在,这句话却是卡在嗓子里,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郁澧缓缓呼出一口气,起身走出了房间。
    宁耀跟着走出去,发现郁澧不是被他吓跑了,而是在院子的角落里,到处拔某种植物。
    这是在干什么啊?
    宁耀疑惑的观察郁澧的动作,郁澧收集到了足够的植物,又回到了房间内。他将采摘下来的草药嚼烂了,敷在伤口上。
    原来郁澧是在用草药给自己疗伤!
    可不是吗!郁澧之前把所有的财产都送给他,用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了,现在可以说是什么也没有,从零起步。
    宁耀在一旁看得着急,他想把郁澧之前给他的东西还回去,但被郁澧冷着一张脸拒绝。
    我之前说过,这些东西给你,报答你对我的救命之恩。如果你也不想要,那便毁了它。郁澧拒绝得丝毫不留情面,继续给自己敷上最低等的止血草。
    只是往常已经做习惯了的动作,在这个人的注目下,似乎哪里都做不对。
    他嚼碎草药时的动作是否太过不雅,他上药的动作是否太过粗鲁?
    种种以前从来不会思考的问题如今涌现在郁澧脑海当中,让他连手脚的摆放都变得不自然。
    而那人在旁边看了半晌,突然挪动到了他的身边。
    那好吧,不还给你,这些都是我的。宁耀说道,然后迅如闪电的挑选出最好的伤药,撒到郁澧受伤的手臂上,得意道,我就要用我的伤药,来治疗我喜欢的人身上的伤口,你管得着吗?
    你郁澧一愣,正想说什么,突然一皱眉,上前捂住了宁耀的嘴。
    下一刻,一个人形阴影出现窗外。
    师兄,你心情可还好?窗外那个人开口说话,正是郁澧师弟的声音。
    滚。郁澧面色阴沉,别以为我没听见你和师尊说的话,得了便宜还卖乖,再烦我就砍了你。
    外面的师弟嗤笑一声:哎呀,师尊说给我随便挑一件宝贝,那我就先回去想一想挑什么好了。哦,对了,师尊说他有空会来考察你的功课,让你做好准备。
    师弟的身影从窗边消失,郁澧这才慢慢的将捂住宁耀嘴巴的手松开。
    师弟的突然到来就像一把锋利的刀,撕开这只有二人相处的世界,让郁澧从这一场美梦当中清醒过来。
    他目光沉沉的看向宁耀:你是如何瞒过我师尊,跟着我进来的?
    就这么隐身跟着呀,宁耀眨眨眼,我有独特的隐身秘诀。
    对哦,你得了第一,我还没有给你庆祝的礼物!怎么可以他有你没有!宁耀想起来师弟说的话,义愤填膺,他转过身去揉揉眼睛,揉出来一粒灵石。
    宁耀把这粒灵石捧在手心,转回去面对郁澧,把灵石递到郁澧身前,笑着说道:身上没有其他好东西了,就先送给你这个吧。恭喜拿下第一!
    说着这话的人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他的容貌是顶级的,肌肤吹弹可破,头发是最上等的丝绸,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没有吃过苦头的少爷。
    郁澧没有去看那一颗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昂贵无比的顶级灵石,他凝视着宁耀的脸庞,像是要把这一张脸细细描绘,牢牢记在心里。
    他们之间的差距是如此的大,就像是天上飘浮的白云与地上的淤泥,短暂的交触就已经是上天的仁慈。
    他身边永远危机四伏,充满危险,明面上和暗地里的敌人源源不断的出现。而他太过弱小,没有能力去保护好这样的一个人。
    这样一个人,不适合待在他身边,会受到伤害。
    美梦终究有结束之时。
    你走吧,待这么久也够了。郁澧抽身而退,看向宁耀的眼角眉梢之中具是冷意,别白费力气跟着我,我最讨厌的就是像你这样什么都不用多想,想做什么都行,永远有人帮你们铺好路的娇惯大少爷。怎么,是生活过得太顺心,所以来看看我这种泥虫怎样挣扎求生?
    在郁澧的注视之中,眼前人那一张漂亮的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呆呆的看着郁澧。
    走吧,别在这碍眼,再怎么跟着我,我也不会对你产生好感。郁澧狠下心,转身背对着宁耀,不送。
    没有人回答,一室的安静。
    门被打开又关上,郁澧回过头,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桌面上放着两个储物袋,正是之前郁澧交给宁耀的那两个。
    身上还有很多伤口没有处理,但伤口的主人已经没有心思再给自己上药。
    郁澧面朝下,慢慢的趴在桌面上。过了半晌,他伸手将桌上的储物袋拿下,紧紧握在手中,揣在怀里。
    上面仿佛还残留着那个人的体温,这份体温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流逝,最终全部消失,被他体温完全覆盖。
    第74章
    郁澧保持着这个姿势,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房门突然又被从外推开了。
    郁澧猛的抬起头看向门口,在看清楚来人之时,眼底压抑不住的渴望被冷意覆盖。
    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宗门大比时,将他诱骗到陷阱当中,想要陷他于死地的朋友。
    哟,上药呢?比较高瘦的那一个人打量几眼郁澧身上的伤口,脸上露出恶意的笑,别浪费药了,反正人死之后也感觉不到疼痛,上药又有什么意义?
    另一个体型中等的人接过话头:你说多巧,我们刚好看到你的师尊和师弟外出。你师弟在宗门大比里受了伤,你的师尊要带他去泡这里的灵泉呢。
    这里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听着这样的对话,郁澧站起身,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剑,却摸了个空。
    他的剑已经在秘境当中破碎,还没来得及找新的代替,现在赤手空拳,身边还没有合适的武器。
    站在门口的那两个人哈哈笑了起来。
    看着真可怜,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帮你的。
    别挣扎了,我们既然敢站在这里,当然是有备而来。高瘦少年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你身上的伤口未愈,灵力也还没恢复,拿什么跟我们两个斗?
    别怪我们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自己的修行进度太快,出了太多的风头!
    话音落下,那两个人关上门,将一个玉阵法扔在地上。那玉阵法发出光芒后迅速开始启动,将整个房间都笼罩在阵法之内,以保证郁澧插翅难逃。
    那两人的确早有准备,不仅精力恢复到全盛时期,还特意拿出了压箱底的法宝。
    两人做好准备,直接朝着郁澧攻击而来。
    郁澧将手中握着的储物袋放进怀里揣好,冷着脸后退,避开了第一波攻击。
    哈,你以为能躲得过吗!高瘦少年冷笑一声,手中长鞭自动拐弯,换了另一个方向,直直朝着郁澧的面门抽去。
    郁澧迅速用灵气在身前凝结出一个防护盾,可防护盾被长鞭击中,瞬间破裂开来。郁澧抬手抵挡,手上顿时一疼,渗出红色鲜血。
    不自量力。高瘦少年得意一笑,这法鞭可是我特意向带队师兄借来的,里蕴含着金丹初期修士十次攻击的力量,你才筑基中期,拿什么跟我斗?
    乖乖受死吧!
    黑色长边再次狠狠抽来,没有半点留情,每一招里都是浓烈的杀意。
    刚开始时高瘦少年还不太会使用这长鞭,但很快他就摸索清了使用方法,在这小小的方寸之间展开了满怀杀意的进攻。加上另外一个人在一旁协助,封锁可以前往的退路,他们很快就占了上风。
    旧伤未愈,没有趁手的武器,境界上的压制,每一条都让郁澧处于下风,面临劣势。
    眼看着胜利十拿九稳,那两个人却是没有急着直接将郁澧击杀一了百了。
    光是杀了郁澧可不行,他们要看这个人脸上的绝望、不甘、愤恨,这样才有意思。
    你说,怎么你师尊光带你师弟去泡灵泉疗伤,就是不顺便带着你一起?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谁会想看到这样一个人碍眼啊?我要是你,找根绳子吊死算了,没意思真的,这个世界上还有看你顺眼的人吗?
    被嘲笑的少年低垂着头,阴影笼罩着他,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所有灵力悄然集中在于右手,郁澧静静潜伏着,等待能够出手将敌人一击毙命的时机。
    按照推算,那个人体内灵力绝对支撑不了那人使用那么久的金丹期鞭子,等到后期绝对会灵力不支。
    而他可以等到遍体鳞伤,气息微弱,敌人警惕心放松之时,再做出反击。
    已经这么做过不知多少次,郁澧将这一套流程熟记于心。
    学会绝地反击,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没有人会来救他,就算他腐烂在地里,也只能祈求一场冬雪来埋葬。
    又是一鞭抽来,郁澧闭上眼,用灵力护住自己的命脉,等待着反击的时机。
    反正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也不会有人心疼,所以可以尽情的用生命来作为赌注。
    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郁澧听见房门再次被大力推开,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响。一股淡淡的香味传入鼻尖,接着,就是整个人被温柔的热意拥住。
    抱歉,我回来迟了。
    郁澧眼睫一颤,沉寂的心再次怦然跳动,不敢相信的睁开眼。
    被他亲手用恶劣态度赶走的人再次出现在面前,紧紧抱着他,为他挡去即将到来的伤害。
    宁耀将人抱起来,转身面对那两个敌人。
    宁耀冷声道:你们胆子不小,谁给你们的胆量动我的人?
    他的人?
    被宁耀抱着的郁澧将拳握紧了,他紧紧抓着眼前人手臂上的衣袍,努力不将内心情绪泄露。
    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然让这两个少年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他们惊魂未定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宁耀,外厉内荏的说道:你、你是谁?我们跟他之间的恩怨,这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宁耀将这个词重复了一遍,眯起眼,冷笑一声,怎么会与我无关,你们不就是以为没人给他撑腰,所以才敢这么大胆的闯进来吗?
    这的确是事实,就是因为郁澧师父的态度太过不上心,所以才会那么多人敢欺负一个资质绝佳的天才。
    宁耀淡淡道:你们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注意到郁澧的视线,宁耀转头看去,撞入那漆黑一片的眼眸当中。
    宁耀缓缓地笑了笑:他的师父不给他撑腰,我给他撑腰。
    耀眼白光亮起,将周边一切都淹没吞噬。
    郁澧没有去看想要将他击杀的敌人是如何消失的,他侧着头,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宁耀。
    看白光将宁耀的轮廓勾勒出淡淡的光,那精致的五官在光线当中模糊,整个人有如虚幻。
    就像从天而降,虚幻而耀眼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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