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雁一路上断断续续跟他搭着话,大抵不过是替吴桥一道歉,希望可以得到佟语声的包容 。
学校那边也算是勉强搞定了,说这次没有对同学造成实质性伤害,先回家反思几天,下周回来上学,如果再犯,就要严肃处理了。
佟语声勉勉强强坐在车后应着,他发现人不舒服的时候,注意力真的很难聚拢。
于是他也就原谅吴桥一了——他也是个病人,他也自顾不暇,不能对他要求太高。
回到家,奶奶早就收拾好桌子回去了。他软着腿走了两步,终于没忍住跑去卫生间咳嗽起来。
因为有了些许预感,他咳的力度非常轻,但还是憋不住胸腔刺痛得难受。
他边咳边喘,脑袋嗡嗡地疼,清醒后,腿已经没了力气,水池子里只有一滩血迹。
佟语声怔怔地看着那滩血,半晌才后知后觉,慌忙伸手拧开龙头,漱掉口腔里的血腥气。
他看着那血斑被冲成聚拢的一束,看着殷红变成淡淡的粉色,粉色被稀释成透明的漩涡,旋转着流进下水道。
他伸手洗了把脸,心想着如果那些杂七杂八的病也可以这么轻松消失就好了,水龙头一拧,似乎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呼啦啦就全散去了。
佟语声以前没有经常咯血,这一滩血迹显然让他有些慌了神。
他一边回想着医生叮嘱过的话,一边跑回房间找了点云南白药吃,然后安静地平躺到床上去,调整呼吸。
直到听到“吱呀”的开门声,他没抬头,直挺挺地喊了一声:“爸!”
佟建松在门口换鞋,闻言也不敢有太大动作,问道:“怎么了?”
“周末再带我回医院检查一下吧。”
佟语声哀哀地道。
“我可能没有在变好。”
第17章 机会
第二天早上,佟语声没去上学。
因为处理得即时,身体其实没多难受了,但他总觉得自己的肺血滋滋的,翻个身都是血腥味儿。
“心理作用。”姜红说,“我打电话问了医生,问题不大,你就是太怕死。”
佟语声躺在床上不敢动弹,吸口气都成了负担:“我本来就怕死。”
姜红摸了摸他的脑袋,确认不发烧,才责备道:“说了多少遍不要乱跑,作践自己的时候没见着多怕死。”
佟语声把脸蒙进被子里,不搭理人了。
等他像老乌龟翻面一般艰难的侧过身,终于没忍住问:“Joey今天怎么上学的?”
问完才想起来,这人还在居家反思期,根本不需要上学。
再说人家妈妈也不路痴,一脚油门下去直接能给人精准送到座位上。
这时佟语声才想明白,自己根本不是什么不可替代的存在。
于是肺里就更血滋滋的了。
佟语声请假在家休息的代价是巨大的,家里有人少上一天班,工资就能哗哗少好几百,佟语声的吃药钱可能就跟不上了,但他身边如果没个人照应,出了事必定更加麻烦。
反复确认过不需要立即住院治疗之后,佟语声终于克服了心理障碍,慢蹭蹭起床,自己跑去上学了。
“慢点走,没人催。”姜红无奈道,“往人多的路走。”
言外之意是在路上晕过去,也不至于干巴巴挺着没人发现。
带着这样别致的嘱咐,佟语声憋着一口气,硬是自己撑到了学校。
半个上午没来,佟语声确实急坏了他的一众好友,一堆人嗡嗡围过来问他身体有没有大碍,热情得让佟语声有些发晕。
佟语声别扭地把人支走,只留下个温言书做护法。
温言书问:“你还OK吧?你一缺课,我就怕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你了。”
佟语声摇摇头:“没事,我周末再去具体做个检查,可能要换药了。”
温言书叹气:“你说你这又没好全,干嘛急着出院啊?”
佟语声有些无奈地笑起来:“住院是要花钱的呀大哥。”
温言书虽然是单亲家庭,但他母亲在外面补课赚了不少,物质条件不差,有时候难免会发表一些“何不食肉糜”的言论。
但两个人都清楚,佟语声拒绝住院的根本原因绝不是因为钱。
半晌,佟语声终于叹口气,开口却是另一个话题:“你周末有空吗?”
温言书不可能有空,温言书的课内外辅导班都排到了高考毕业,有空对他来说简直是无稽之谈。
但听佟语声这一番话说起来,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佟语声道:“周六我去医院复查,我想带你看看为什么我不想住院。”
温言书有些心动了,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抢了先。
“不过你妈肯定不允许。”佟语声拍拍温言书的肩膀,“当我没说好了。”
话一旦说了就不能撤回了,佟语声随口一提,倒是戳得温言书几堂课都心痒痒。
放学后,实在憋得难受的温言书忍着紧张敲了敲衡宁的桌子:“衡宁?”
那人刚刷完题在订正,抬起头来,眼里公式的冰冷还没褪去:“说。”
温言书下意识抓住桌边,手指节开始泛白:“你想来我家补课吗?”
衡宁微微眯起了眼,没有着急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