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邹洲比庄漪萌小一岁,加上他长了一张白白净净的娃娃脸,和随着年龄增长越发美艳的庄漪萌一起出现时,所有人都能看出他们是再明显不过的姐弟恋。
庄漪萌似乎也喜欢逗害羞的男朋友,偶尔伸手摸一摸他的头发,拍一拍他的肩膀,捏一捏他的肚子,笑他“脂肪藏得很深”,邹洲怕痒似地一直躲,又忽然凑过来亲她的脸颊。许凛尖叫,连说“这是我能免费看的吗”,乐之翊也装作不好意思,赶紧捂住自己的眼睛……邹洲亲完女朋友后还刻意解释:“是她先撩我的,我只好亲回去。”
乐之翊看着他们笑了很久,笑着笑着又安静了,似乎想起了什么,心里除了羡慕之外仿佛还有其他的一些情绪冒出头。
大家吃完饭,邹洲坚持一个人洗碗,其他人只能后退了。许凛接了一个电话,坐在沙发上激动地和对方聊了很久。乐之翊拿着可乐,一个人站在阳台吹夜风,庄漪萌收拾好桌子后走过来,体贴地替她捏了捏肩膀,善解人意地问:“是不是张川侃没来,你有点失落?”
“不是。”乐之翊喝一口可乐,又笑一笑,“我很开心啊。”
“你今年会结婚吗?”庄漪萌问她。
“结婚?不会吧,我这两年都没有打算。”乐之翊摇头。
“你不是说过张川侃家里人催他很急吗?还有你爸妈,他们也期待你找一个合适的人稳定下来。”
“他们是这样想的,但我好像没有这个冲动。”乐之翊斟酌地说,“老实讲,我和张川侃越处越像兄弟了。”
“怎么说?”庄漪萌听好友这么说不是很诧异。
“我和他完全就没有亲密的肢体接触,像你们那种,”乐之翊说着模仿了一下她捏邹洲的手势,“那种黏糊劲,我们从来都没有。”
庄漪萌默了默,而后说:“你确定自己喜欢他吗?”
“看是哪种喜欢了,如果是一起聊天、一起吃饭的对象,他真的很好。”
“你看着他时有心动的感觉吗?”
乐之翊想了想,没有说话。
“其实我明白你,因为我也有过差不多的经历。”庄漪萌抬眸看夜空,缓缓地说,“当年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可以分担我的烦恼,然后就不再拒绝他了。”
乐之翊明白她说的是她和曹衍皓在一起的三年。
“如果不是他家反对,我会坚持和他走下去,有没有心动都无所谓。我们互相依赖、互相照顾,能一起过日子就好。”庄漪萌坦白说。
乐之翊叹了叹气,很快被庄漪萌伸手揽过肩膀,听她小声地说自己的心事。
“和曹衍皓分手的那段时间,我一度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因为三年的时间不短,我已经依赖上他了,习惯生活里有他这个事实。也许最初是他猛追我,但后来变成我想方设法地挽留他。说到底,女人比较感情用事。”
“我懂。”乐之翊点了点头。
曹衍皓的父母一直反对儿子和庄漪萌在一起。他们觉得庄漪萌的家境太糟糕,和他们儿子不般配。庄漪萌理解他们的顾虑,她努力赚钱,努力讨好过他们,但最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的原生家庭拖垮了她。当吴娥怜贸然找去曹衍皓家谈结婚彩礼时,曹衍皓的父母冷冷地看着这个疯老太,像是看一个肮脏的异物一般。他们没有和她争吵。保持冷静的态度听她整整说了半小时,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你要敲诈的话找错门了,你孙女根本不是我们会认可的未来儿媳妇,永远不可能是。”
曹衍皓差不多坚持到了最后。他搬出了家,拒绝了父母的经济援助,想凭自己的实力打造自己的小家,这样有朝一日他也有底气娶自己选定的女人。他一直信守承诺,拼命工作,为的就是给庄漪萌一个好的未来。但也许是要印证“无长辈祝福的婚姻是没有前途的”这句话,曹衍皓逐渐耗尽了心力,出现了心理问题,不得不暂停工作。庄漪萌一直陪他看心理医生,但他的病没有明显好转,最终在他默许自己父母过来打包行李,并带他回家的那一刻,庄漪萌知道自己该放手了。
曹衍皓在八个月前订婚了,未婚妻是一个法学硕士,出身于书香门第。庄漪萌看见他朋友圈发的合影,女方的父母气质儒雅、穿着不俗,和曹衍皓的父母很相像。她想他找到了这么好的未婚妻,此后应该能重拾幸福,回到曾经那个精力充沛、元气满满的大男孩。
庄漪萌在曹衍皓订婚后才安心交往了现任男友邹洲。邹洲是单亲家庭,从小家境清贫,也是吃苦到大的,当初读大学的学费就是找亲戚借的,大学四年也是不断地半工半读,可谓非常勤奋。邹洲毕业后在一家电子产品科技公司做研发项目的工作,两年后凭自己的努力还清了欠亲戚的钱。他如今手头也不阔绰,给不了庄漪萌富裕的生活,但庄漪萌觉得和他在一起日子有盼头,因为俩人是门当户对,谁也不会瞧不起谁,虽然他们需要加倍努力才能负担房租和日常开销,但他们都对未来很有期待。
话说回来,庄漪萌现在和她那个奇葩家庭几乎不联系了,无论吴娥怜怎么疯,她都拒绝把自己赚来的钱补贴给庄小锐那个无底洞。她现在把时间和钱都花在自己和男朋友身上,忙碌且踏实。她脸上已经没有了少女时的哀愁,有时候聊天时还会开开玩笑,性格多少开朗了一些。乐之翊看她一点点地坚持到现在,心里为她感到骄傲。
“以前我觉得过日子是不需要爱情的,现在想法有些不一样了。”庄漪萌对乐之翊说,“身边的这个人,至少应该是你心里喜欢,有冲动和他共度余生的。大乐,你真的要认真想一想,如果连这样的冲动都没有,能不能一起携手走下去。”
“我还有什么冲动啊?”乐之翊自嘲,“每天都快忙瘫了,年纪也不小了,不做白日梦了。”
“那你想一想你上一回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和现在比差多少?”
乐之翊低下头,不停晃动着手里的可乐罐头,好久后闷闷地说:“上一回喜欢的那个人你知道的。那会儿年纪还小,就觉得喜欢一个人会特别兴奋,对方的一句话就能让我手舞足蹈一个晚上。”
庄漪萌笑了,很有默契地说:“是那个你的房客吧?其实别说你了,我都还记得他。”
“你赶紧忘了吧。”乐之翊有些后悔提醒她,也后悔启动自己的记忆库,“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
庄漪萌好奇心已起,多问一句:“你和他现在还有联系吗?他不会是已经结婚了吧?”
“早没联系了,我也好久没去看他朋友圈了,不想看。也许他已经结了,也许还单着,谁知道呢?”乐之翊心里一空,声音也缥缈了一些,“不过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他。”庄漪萌轻轻说,“他叫冉恺明对吧?”
乐之翊听到这个名字,眼眸一滞,整个人一动不动。
“你这个反应……真的让我怀疑你是不是活到现在只喜欢过这么一个人。”庄漪萌本是开玩笑的,但慢慢观察到好友的表情,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不再多说什么。
“对啊,我以前是很喜欢他。”乐之翊主动陷入了回忆,深呼吸一次后说,“其实回想起来,那个夏天是我人生中最特别的一个夏天。虽然当时经历了一些不开心的事,但现在想一想,只剩下‘年轻真好’四个字可以概括了。”
虽然她现在也不老,但那会儿是真的够年轻,和冉恺明在一起的每一个画面至今还历历在目,鲜明得像是昨天发生的。
庄漪萌说对了,乐之翊想,她真正喜欢过的人也就只有他了。本以为在他之后她还会遇到很多个,至少是一两个和他差不多的人,有同样的品质吸引她,让她渐渐喜欢上,却没想到五年时光弹指一挥间,在他之后就没有出现一个让她心动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五年过去,大乐的性格也成熟了很多。
27、第二十七章
次日一大早,乐之翊在“火吼吼”门口瞧见春风满面的缪领班哼着歌、扭着腰带着店员在跳舞,她勉强压住了心里的一肚子火。为此,她几乎做了一个晚上的心理建设,反复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和忍耐。
当然这不容易,毕竟她在“火吼吼”上几乎付出了所有的心力。
当初她决定从待遇不错的外企辞职,和许森扬、付韬鸣合伙开火锅店起,她开启了一条艰难的创业之路。从工商注册、拿营业执照、做市场调研、选择店面、确定火锅店的风格、聘请员工、找食材供应商、广告营销……几乎每一步都是她亲力亲为。三个人里,其他两个人出钱更多,那么她需要用非凡的行动力才能证明自己。因此事无大小,她一一过目、一一经手。
那漫长的几个月,她辗转无数个地方,疲于奔波,每天熬夜,瘦了一大圈,若不是爸妈的爱心餐和好友们的鼓励,她的身体和精神也许都撑不到现在。
她对“火吼吼”的期待度很高,在各方面变得容不下瑕疵,如今让一个油腻恶心的男人担任火锅店的领班,她心里的不爽度自然超标。这件事也间接告诉她一个足以令她沮丧的事实,即这家火锅店不是由她一个人做主的,即便她当它是自己的孩子看待,等待它成长,但她不能决定每一个和它有关的细节。
她虽然沮丧,但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没事,会好的。
火锅店的员工已经习惯这位高个总经理每天一大早赶过来,检查采购员的工作、保证食材的新鲜卫生、翻看意见簿上的投诉、翻阅营业额、检查设备,甚至用心看每一个盘子、杯口上是否带有指纹……他们发现她做这一切的过程都安静有效率,不像有些老板一进店就摆出“检查”的架势,嗓门很大、指指点点,放大员工的错误。她不一样,每次都是悄无声息地走进来,穿着简单朴素,也不化妆,简直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当她发现有不足之处,像是冰柜里还放着变质了的冻品,她会直接扔了,盘子和杯子也是,看见没洗干净的,她自己动手洗了,也不会借机为难谁,因为她的身体力行,每个员工的工作也越来越细致。
她会在午市开始前做好所有的检查工作,然后就和普通员工一样穿行在各桌间,默默观察。若有客人向她招一招手,说“加点汤”,她麻利地走去角落找到分类好的盛汤铜壶,稳稳地拿好,走去给他们加汤。
除非是工作上的问题,她对员工一直很客气,让他们别喊她“乐总”,换成简单的“乐经理”就好,就像她是一个部门的小经理,每天过来核对工作的完成度。
久而久之,员工们撞见她来突击检查也不再慌张。
这一天,乐之翊也是如此,等到午市结束,她匆匆挖了两口饭吃,急着把这一上午自己观察到的细节记在随身本上,然后咬着笔杆思索如何改善不足和突出优势。
其他的员工坐在休息区一边吃中式快餐一边聊八卦。
“乐经理她有男朋友了吧?”有人小声问起这事。
“应该是有,她打电话时我听见了。”
“真的?她男朋友长什么样啊?比她高吗?”
“有可能比她矮,毕竟她那么高。”
等他们八卦到峰值,缪领班才适时加入他们,放下筷子,笑了笑后说:“告诉你们吧,她男朋友我见过一次,人很矮,站在她身边就像母鸡带小鸡一样,画面太搞笑了。”
“真的假的?”
缪领班耸耸肩,一副“爱信不信”的模样。其实他也是在两周前的一个晚上,开车折返火锅店取忘拿的东西的途中碰巧撞见乐之翊朝一辆停着的车小跑过去,他好奇地多看一眼,很快看见车驾驶座上的男人走下来为她打开车门。他看见那男人圆圆矮矮的,像一只冬瓜,仿佛急着滚去乐之翊身边献殷勤一般,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猛地爆笑出来。
他们太不搭了,简直不知是怎么走到一块的,缪领班心里纳闷,但转念一想,乐之翊这个女人,真的是一点女人味也没有,做事还一板一眼好像提前进入更年期一样,加上长得又大只,普通男人哪个吃得消她?能配一只矮冬瓜也算可以了,至少矮冬瓜看上去挺殷勤的。
员工们纷纷开始想象“母鸡带小鸡”的神奇画面,有些也笑出来了。
“嘘。”缪领班提醒大家收敛,假模假样地补充一句,“人家喜欢就好,别人的看法又影响不了他们的感情。”
乐之翊合上笔记本,放下笔,继续吃凉了的盒饭,她完全不知道休息区的人已经就她的恋情展开了丰富的联想,画面还很卡通。
她吃完盒饭,刚走出办公室准备去扔盒子,不料看见缪领班捧着一个保温杯闲庭漫步般走来,来到她面前时笑盈盈地说:“乐经理,吃过午饭了?口渴吗?这是我太太为我煮的百合杏仁梨汤,润肺养颜再好不过。我还没喝呢,倒半杯给你尝尝?”
“不用。”乐之翊看也不看他,直接绕过他去扔垃圾了。
缪领班被拒绝了,一点尴尬也没有,慢悠悠地动手拧开保温杯盖,美滋滋地品尝了一口梨汤,心想:想办法炒我?不好意思,我有能力也有后门,走不了!
下午,乐之翊就冻品的新鲜问题和采购员小贾讨论了很久。她坚持冰柜里的这批丸子新鲜度不够,面粉掺杂太多,提出让他另找一个供应商。
“可是我们签约了半年,还没到期呢。”小贾说。
“冻品的品质很重要,不能忽视,现在这家供应商别断了,咱们信守承诺到了时间就结钱给他,但东西咱们暂时不用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另找一家供应商,标准是新鲜干净,最好是手工而非机器做的,成本高没事,这钱得花。”乐之翊说。
小贾皱了皱眉,迅速琢磨后说:“其实不少火锅连锁店都用咱们现在合作的供应商,他们也是做熟客的,如果品质不过关不会有那么多回头客吧。”
“也许以前的品质还不错,但这个月来我认真观察过了,是真的不行。”乐之翊认真地说。
“其实冻品新不新鲜没那么重要,客人也无所谓,我们只要保证鲜货的品质就行了,要为此另找一家供应商会不会太大费周章了?”小贾觉得没必要。
“餐饮店的每个细节都重要,尤其是食材新鲜这块,不分什么冻品和鲜货。”乐之翊不容置喙,“这事你赶紧着手去办,尽量去跑一跑城东的几家市场,辛苦你了。”
小贾答应了。
乐之翊又去找负责广告营销的妙妙谈了谈线下推广的事宜。
乐之翊一直忙到五点多,期间胃有些不舒服,她去洗手间吐了一次,吐完和没事人一样洗脸洗手,擦干净手后打开手机一瞧,有一条张川侃的消息跳出来:“周六中午来我家陪我妈妈过生日?”
乐之翊飞速回复了一个“好”。
周六中午,乐之翊如约去张川侃家为他母亲马春琴过五十五岁的生日。
马春琴虽然五十五了,但保养得特别好,皮肤细腻、气色极佳,因为长期跳舞的缘故,身材也维持着最佳状态,走出去常常被人夸年轻。
马春琴很喜欢乐之翊,觉得她单纯直接,没什么心眼,重要的是不会嫌弃自己儿子个子矮。
张叔叔和张川侃在厨房忙碌,乐之翊陪马春琴聊天。等饭菜上桌了,乐之翊也没有很矜持,该吃就吃,还很捧场地多吃了小半碗饭。吃完饭后,张叔叔拼命拦着乐之翊要帮忙收拾碗筷的举动,张川侃也过来拉开她,笑着说:“你去我房间玩一会儿电脑吧,厨房是我们男人的天地。”
“是啊,大乐你去玩,让他们洗碗去。”马春琴正对着客厅角落的全身镜试着未来儿媳妇送她的漂亮连衣裙。
乐之翊只好跑去张川侃的房间玩电脑。
她看了一会儿喜欢的综艺节目,其中有一集特别有趣,她想再看一遍,但一不小心手滑就关闭了网页。她惯性地去历史记录里找网页地址,却又不小心点开了张川侃登陆过的一个网站。
这是一个感情咨询的网站,张川侃还没退出登入,因此乐之翊清楚地看见他在昨夜二十三点零八分的一个提问。
“我和女朋友在一起快四个月了,相处到现在没什么大的矛盾。她性格大气,有事会和我直接沟通,因此我们从不吵架,和她在一起挺轻松的。但尴尬的是,我发现自己好像对她没有什么想触碰的欲望,请问这种情况正常吗?是我们还不够熟还是我在这方面冷淡?如果是后者,我该怎么办?(补充一点,我确定自己喜欢的是女生)”
乐之翊看完后整个人呆了呆,片刻后她迅速把网页拉下去,看见一个好心人回复:“兄弟,你这样的情况非常不正常,排除生理因素,答案就剩下一个了,你不喜欢她。”
乐之翊:“……”
她继续看下去,又看见张川侃回复这个好心人的内容:“我喜欢她的性格,也是认真想和她在一起的。不知道你说的喜欢是哪一种?如果是一见钟情,很炽热的那种,那我确实不是。”
乐之翊迅速关闭了这个网页,心想看到这里就够了。
等张川侃端着水果进来的时候,乐之翊正在看综艺节目,表情很正常。他把水果放在她手边,低下头问她在看什么。
乐之翊暂停了视频,转过头,认真地对他说:“抱歉,我刚才不小心看了你电脑上的历史记录。”
张川侃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尴尬。
“你提的那个问题,我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