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出逃在外,还需要装作病秧子掩人耳目,虞宛宛都是在脸上多敷些妆粉,盖住血色,还将嘴唇也画得淡了一些,头上随意绾了个垂髻,只别一支简单的木簪。
忙活完这些,已经花了小半个时辰,肚子也饿得厉害。
不想吵醒婵儿,虞宛宛便自行前去厨房,准备找些吃的填饱肚子。
婵儿这边,还不知道自己睡过了头,直到感觉有人在摇晃她的肩膀。
她缓缓睁开眼,就见男人正蹲在面前,眼底透出的眸光,总带着些许骇人杀气。
婵儿瞬间抛开睡意,翻身坐起,缩到墙角,警惕万分的瞪着他。
沈隽面无表情,开口道:“我饿了,找点吃的来。”
婵儿虽不情愿,可顾及到姑娘的安危,也只能暂且隐忍下来。
随后翻身起来,稍作收拾整理,便准备出门。
开门之前,又听沈隽在背后将她叫住,“隔壁屋那位姑娘,与你是什么关系?”
婵儿心下猛的一震……生怕这江洋大盗看上她家姑娘的美色,到时候对她家姑娘不利。
她连忙道:“我家姑娘身患恶疾,正要前去求医,你可别靠近她,小心传染!”
沈隽问:“去何处求医?”
婵儿没好气回答,“这条水路,还能去哪?”
沈隽还在琢磨,难道,也是去杭州?可是没听说过杭州有什么名医啊。
随后又是一番言辞威胁,“你若想让她相安无事,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婵儿握紧拳头,忍耐着,低声顺从回答,“知道。”
随后开门,匆匆出去。
来到厨房,正好碰见虞宛宛在那里用小灶熬粥。
婵儿敢忙上去,将她手头的蒲扇抢过来,“姑娘,这些交给婵儿来做就是了。”
婵儿这才想起,她被那江洋大盗折腾得,今日睡过了头,都没起来伺候姑娘梳洗,估计这一身打扮都是她自己忙活的。
虞宛宛化妆比较擅长,可梳头就有些凌乱随意了,技术远比不上婵儿精湛娴熟。
看她头发背后杂乱的样子,婵儿帮她理了理,心里过意不去,解释说道:“姑娘见谅,婵儿今日有些头晕,睡久了一些。”
虞宛宛满不在乎,“不碍事,我不是说过不用你伺候了。”
婵儿却是不肯,“那怎么行。”
她伺候虞宛宛这么多年,早就习以为常了,突然让她不伺候,她倒是会不习惯,而且,虞宛宛看起来太需要她照顾了。
虞宛宛熬的粥很少,只够她们一人一碗。
婵儿过来下厨,手脚麻利太多,很快就烙出许多肉饼,足够船上六七个人分食,不够的可以再吃些干粮。
婵儿吃完两个肉饼,还揣走两个,又拿袋子装了许多干粮。
旁边虞宛宛看得惊讶瞪眼,“你能吃得下这么多?”
她记得,婵儿食量没这么大吧?
婵儿干笑一声,找了个借口,“最近夜里总是很饿,我想拿些吃的在屋里放着,以备不时之需。”
看着婵儿捧着食物,匆匆上楼离去的背影,虞宛宛总觉得说不上来的怪异。
又是睡过头,又是囤食物,说话还含含糊糊的,婵儿今日怎么这么反常?
莫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
转眼又到了夜里,婵儿早早就说要回房歇息。
虞宛宛更加觉得奇怪了,以前婵儿都是等她睡着了才会离开。
思来想去,总觉得放心不下。
于是虞宛宛来到隔壁,敲响了房门,想找婵儿问问清楚。
听见敲门声音,婵儿立即看向不远处坐着的男人,那眼神,像是在问他要不要躲一躲。
沈隽起身,身姿敏捷,轻易跳到了窗外。
虞宛宛还在拍门,“婵儿,你睡着了么?”
许久,房门终于是慢悠悠打开。
婵儿站在门内,披头散发,容颜憔悴,好似刚刚睡醒,揉着眼睛询问,“姑娘有何吩咐?”
虞宛宛回答:“我就是担心你,过来看一眼。”
说完,虞宛宛想要进屋,却被婵儿横手拦住,“姑娘,你不能进去……额,有什么就在这里说吧。”
奇怪,竟然不让她进屋?
莫不是在屋里藏了什么东西?
她越是这样,虞宛宛越是好奇心作祟,更想进去看看。
虞宛宛当即一把推开房门,绕开婵儿就闯了进去。
可是四下张望,屋里风平浪静的,好像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虞宛宛总觉得不太对劲,实在憋不住了,便也就直接拉着婵儿询问,“婵儿,你今日到底怎么了,可有什么事瞒着我?有什么话直说即可,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藏着捏着。”
贼人就在旁边,婵儿哪敢多说什么,生怕他伤害到她家姑娘,一颗心都吊在了悬崖上。
婵儿也只好摇头否认,“我没有……”
虞宛宛便将婵儿今日异常之处,一条一条的数给她听。
婵儿听完,已经是眉头紧皱,头疼不已。
虞宛宛和她整日待在一起,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她稍有异常,根本逃不过虞宛宛的眼睛。
正绞尽脑汁的想什么借口才好,“姑娘,我……只是月事来了。”
“月事?”
婵儿点头,“嗯,身子不太舒服,也更嗜睡,吃的也多。”
虽然有点道理,可是,她的月事好像不是今天吧?
婵儿推着虞宛宛的肩膀,送她出去,“姑娘不必多虑,时辰也不早了,快回去歇着吧。”
将虞宛宛应付出去之后,婵儿合上房门,背靠在门上,总算是松了口气。
转身过来,男人不知何时已经从窗户外面回来,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她面前,久久盯着虞宛宛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他开口质疑,“你家姑娘,怎么看也起来不像是身染恶疾的模样。”
婵儿生怕他对姑娘生出什么歹心,惊恐万分,连忙道:“现在没有发病,自然看不出来!
“你的吩咐我都已经照做了,你可不能言而无信,伤我家姑娘分毫!”
沈隽冷哼一声,漫不经心说道:“我说过的话,定不食言。”
“……”
本来虞宛宛已经走了,可越想越不对劲,屋里怎么好像有别人的气味?
她仔细一琢磨,下楼便去找到陈家父子,带着他们一起折返回来。
这回,虞宛宛也不敲什么门了,快步上楼,直接带着人破门而入。
进屋就见,婵儿屋里,竟然不知何时多出来个男人,身型高大,容貌俊朗,却是一身凶煞之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陈家父子也是惊诧不已,立即拔刀相向。
陈叔先前下船采购,已经见过好几回此人的通缉画像,一眼就将沈隽认了出来,当即将虞宛宛往身后护住,“姑娘当心,他是昨夜官兵追捕的那名逃犯!”
想必,正是昨夜官兵来的时候上船的,不知怎么躲在来婵儿屋内,他们竟是丝毫未曾察觉。
对面沈隽反应迅速,顺手就将婵儿拉过来,挡在身前,手指扼住她的喉咙,面着众人,以示要挟。
他的手指极为用力,将婵儿纤细的脖子都掐得快要变行,好像随时都能轻易拧断。
看着婵儿命悬一线,虞宛宛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如此莽撞之举,突然带着人闯进来,万一误伤婵儿可如何是好。
事已至此,她只好连忙开口,先将对方缓住,“你别轻举妄动,若是她有任何闪失,你也别想活着离开此处!”
这丫头,人长得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沈隽不屑的冷哼,“就你们这帮乌合之众,加起来也伤不了我分毫。若是识相就老实点,开船将我捎至杭州,我定不会为难你们。如若不然,一个也别想活着下船!”
他光是眼神,便狠戾吓人至极,仿佛撕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修罗,带着浑身嗜血煞气,只叫人看一眼,便不住心惊肉跳。
陈叔虽不认得此人就是沈隽,可先前去县城偶然听人提起过,这人好像是什么极为厉害的反贼,手下屯有兵马、几次造反不说,还连连斩下好几名朝廷大将的头颅。
若是真打起来,他们父子对付寻常江洋大盗是游刃有余,却万万不是此人的对手。
婵儿早已是眼含热泪,呼吸艰难,好似随时都会断气,哀求道,“姑娘你们快走,这人厉害得很,别管我了,赶紧走!”
虞宛宛怎么可能不管婵儿?
更何况,船在水上,若是此人真有那么厉害,他们想跑也是跑不掉的。
她想了想,随后故作镇定,暂且先答应他的条件,“我可以答应,送你前去杭州,食宿、船费也不用你掏一两银子。
“不过,也希望你说到做到,不为难我们船上任何一人。若是我们之中有人伤亡,到时你行踪暴露,对大家都没有好处。要是我们相安无事,路上还可替你掩护,规避巡查官兵,省去不少麻烦。
“你觉得如何?”
关乎一船人的性命,虞宛宛也是心在弦上,屏息凝神,直直盯着那男人,在等他作出回应。
沈隽听完虞宛宛这番话,竟是嗤笑出声。
这丫头,看起来娇娇弱弱,还以为是那种空有美貌,遇事只会哭哭嚷嚷的小姑娘。
却没想到,她倒是不慌不忙,临危不乱,一番话还能说得这么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沈隽都快被她给说服了。
沈隽沉默一阵,终究是答应下来,“那就这么说定了,待我抵达杭州,立即下船,从此各不相干。”
虞宛宛也点头回应,“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