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昨日府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大郎和姑郎君因为没有付银两被平康坊的柳娘子扒了衣裳,险些游街。”
羽香正在伺候林墨洗漱,听到这话,嘴角微微上扬,“是他们活该,谁让他们平日里总是欺负旁人!”
良夕将早膳摆好,又道,“大郎和姑郎君也就罢了,至多也就是赔些名声,听闻护国公家那郎君已经入学太学,此事一出,怕是太学是进不了了。”
太学是于良国最高学府,每一个读书人都向往的学府,高明德好不容易进入太学,如今竟因为这么一桩丑闻生生毁了前途,实在不由叫人惋惜和同情。
萧青烟问道,“你不会是在同情他吧?”
林墨暗自抿了抿唇,不语。
萧青烟又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如今整个东京城都知晓他们三个昨日的所作所为,已经来不及了,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我自己?”林墨不解。
萧青烟道,“传言遍布京都,林柏那东西定会扭曲事实在王氏与林泽面前告你一状,看看天色,林泽怕是又要来了。”
林墨的手一顿,身子也跟着颤抖了一下,一想起那日林泽的怒火,她的脑袋上不由得频频冒出冷汗,就连神色都变了。
羽香在给她擦手,“娘子,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眼泪已经在林墨的眼眶里打转,她很想说她害怕,但如今又不能说,怕说了她们会跟着她一起害怕,于是她只是忍着泪水摇了摇头。
果不其然,她刚洗漱好,菡萏院的院子里便热闹了起来,她以为是林泽来了,双腿竟是一软,然则却听一阵尖锐的女声传来,“林墨,你给我出来!”
这声音她没听过。
又听另一人道,“四娘可起身了?”
这是三娘的声音。
萧青烟冷哼一声,“无利不起早,她们来定没什么好事。”
林墨哭着道,“阿因,我该怎么办?”
“自然是出去,正面迎击!”
“可是……”林墨双腿发软,一动都不敢动,“可是,我害怕。”
萧青烟明白她会害怕,但若是眼前这两个小娘子都不敢面对,今后她还能面对什么?她深呼吸一口气,准备哄她,“这里是相府,她们不会对你怎么样,况且,你又不曾做什么事?又何须怕她们?”
萧青烟有的是时间可以哄她,然门外的两人却没时间哄,见她迟迟不肯出去,林璇便要带着高晓慧进来了。
林墨腿一软,竟更加害怕了。
“林墨,走出去!”萧青烟道。
一想到一会儿林泽也要来,林墨慌张地心跳直颤,双腿根本无法正常行走,她实在太害怕了。
萧青烟气急,“让我附身!”
林墨哭着道,“我不会……”
萧青烟道,“上回百花宴,你是如何做的,如今便如何做!”
“我……不知道……”她猛地摇头,百花宴上被围观的耻辱,她这辈子都不想回想起来,她边哭边道,“阿因,我害怕。”
而此时,林璇已经带着高晓慧走到她房门前。
房门一黑,林璇高傲地带着高晓慧走了进来,林墨微微抬头,还没说什么,突然啪地一声,她顿感自己的左脸火辣辣地疼。
高晓慧举起手再次打了下来,口中狠狠道,“原来就是你这个贱婢!”
林墨一脸茫然,却听林璇道,“四娘,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到底对大郎和高郎君做了什么事!你若是交代了,我还能在阿耶面前替你求求情,若是不老实,今日就休怪阿姊教训你了!”
脸上火辣辣的疼让她的泪水哗啦啦地流,她那双我见犹怜的鹿眼茫然地看着她们,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两人来势汹汹,她好想马上躲起来。
看到她这双惹人怜爱的眼睛,林璇恨不得将其挖出来!可一想到今日她是陪着高晓慧过来的,要保持嫡女的风范,便咬牙忍住了。
“快说!”高晓慧还要再打,“平康坊的事是不是你这个不要脸的贱婢搞的鬼?”
林墨鼓起勇气微微摇头,又听啪地一声,林墨那张白净透亮的左脸竟是肿了一大块。
萧青烟气急,道,“林墨,躲起来,让我控制身体!”
大约是害怕导致她的灵魂开始恐惧,听到萧青烟这般一说,她本能地将自己藏了起来,只这一个空档,萧青烟稍稍一凝神,便占据了她的身子。
萧青烟哭着林墨的那张脸,眼神中却已经不是害怕与恐惧,而是些许的坚定与质疑,她看向林璇,用林墨那柔弱无骨的声音问道,“三娘,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林璇诧异,平日里林墨都是任打任骂的,如今竟敢回嘴了!看来平日里的那一副乖顺样子的确是装出来的!她也不同她废话,只道,“四娘,我问你平康坊一事,可是你做的?”
萧青烟故作柔弱地摇头,“平康坊发生了何事?”
“还在装!”高晓慧又要打她,而这一回,萧青烟却巧妙的避开了。
高晓慧见她避开,手中的力道却是已经收不住,竟是直接打在了萧青烟身后的那张几子上,由于实在太用力,萧青烟仿佛听见了她的手骨裂的声音。
高晓慧气急败坏,要拿起几子上茶具往萧青烟脸上招呼,谁想萧青烟却已经起身躲在了林璇的身后,她哭着拉着林璇的衣袖,轻巧可怜地说道,“无论如何,墨儿终归是相府的娘子,今日若是三娘打骂我也就罢了,为何高娘子你也要打我?我到底做错了何事?”
高晓慧要拉开林璇再打萧青烟,林墨这副身子虽然虚弱,好在萧青烟意志力还算坚定,拖着她的身子灵活地避开了。
“三娘!你给我让开!我今日定要好好教训这个贱婢!”高晓慧气急,一把将林璇拉开,由于力气太大,险些将林璇的衣裳扯坏了。
林璇也不知情况会发展成这样,她原本是想要领着高晓慧来教训教训林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庶女的,谁想竟被两人相互拉扯,这让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萧青烟又哭着躲在林璇的身后,仿佛是在乞求林璇的庇护,“高娘子,你教训墨儿,可是因为墨儿只是相府的庶女?轮品级,相府远在护国公府之上,高娘子站在什么立场教训墨儿?”
“立场?呵!你配问吗?”高晓慧拿着茶具指着萧青烟的面门扔了过去,“你这个有爹生没娘教的腌臜东西,我自是替你爹教训!”
哐当一声响,被扔出去的茶具应声碎了一地,正与此时的砸门声一道让屋子里的人心中一惊。
几人往门口一望,却见一个身着深碧色袍服的男子正负手站在那处,眼神犀利地看着屋子里的人。
好半晌,那男子道,“我堂堂相府娘子竟然还需要一个护国公府娘子来管教?本相倒是要好好问一问护国公。”
高晓慧心中一凉,慌忙跪倒在地,“相爷恕罪,实在是四娘太过无礼了,小女忍无可忍才……”
林泽负手而立,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上位者的威逼气场,他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高晓慧,又看了一眼缩在角落的林墨,冷冷道,“不曾通报进我相府后院府宅,还私自教训我相府娘子,到底是谁无礼?”
高晓慧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但她还想再试一试,便哭着道,“还请姨夫为我兄长做主!”
林泽眯了眯眼,声音更冷了,“护国公郎君公然狎妓,竟要本相做主?高娘子,你方才不是还要替本相教训相府娘子吗?怎么不自己替你兄长做这个主?”
虽说林泽这几句听起来轻飘飘的,但在高晓慧看来这是在恐吓,高晓慧此生还是头一回感到恐惧,一种被狮子盯上插翅难逃的恐惧。
冷汗从额间直直地落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竟是僵住了。
“阿耶,你怎么过来了?”林璇见气氛凝固,便来打圆场,“孩儿与晓慧不过是来问四娘一些事罢了,谁想四娘缄口不言,还言语之间惹怒晓慧,晓慧才会口不择言的,还请阿耶息怒。”
林泽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也不忍心再生气,便道,“只是路过菡萏院,见这边吵闹,才过来瞧瞧。”他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高晓慧,“我相府娘子再无礼,自有相府中人教训,璇儿,以后可莫要在旁人面前丢了我相府颜面。”
“孩儿知道了。”林璇道。
林璇见林泽不再有责罚的意思,便近前拉起高晓慧,匆匆告辞。
此时,屋子里,便只剩下林泽与萧青烟两人。
萧青烟装作林墨那柔弱的模样缩在角落里,而林泽却是带着审视上下打量着她,方才那番话,可不是她能说的出口的!
这个女儿他再了解不过了,遇事畏畏缩缩,唯唯诺诺,这样没气性的小娘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连做个棋子都不配。
如今她名声大噪,东京城求亲者日益增多,要是她有三娘半点聪慧,他也不至于将她送去哪里都心里憋得慌。
至于林柏说的那些事,他倒是不认为与林墨有关,她虽然古怪,但还没那个胆子,此事怕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他打量了许久后,便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