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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淮,带我去温泉宫。”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青烟开口道。
    李淮蹙眉,他本不想让她直接去见李俊,可她如此斩钉截铁,他也只好同意。
    几日后,一队皇室车架浩浩荡荡地从皇城出发,去往名旗山温泉宫。
    名旗山离东京城不远,背靠连绵不绝的大山,面朝即将入海的玉河,在山顶,还能看到遥远的君宝山祭台,以及整个东京城。
    这便是李俊将温泉宫选在此地的原因。
    今次出京,除了有二皇子要照料的林妃,皇后以及两位后妃都跟出来了,只是李俊似乎觉得不够,沿途还着人物色了好些美人。
    良夕听闻此事时亦是震惊,边给萧青烟倒茶时还边唏嘘了一会儿。
    萧青烟正闭目养神,随口问道,“你觉着,他要作甚?”
    “啊?”良夕被她这么一问,有些懵,随后她才支支吾吾道,“难道陛下要在温泉宫里选秀?”
    萧青烟眉头微蹙,直至确认耳边传来的不是羽香的声音,她才缓缓睁开眼。
    若是羽香,她大抵不会说出这种猜测来。
    萧青烟随手拿起杯盏,轻抿了一口,“山上风大,多备些暖茶。”
    “嗳!”良夕脆生生应了一句,话音刚落,她忽而顿住了,竟有些欲言又止。
    萧青烟看了她一眼,她才道,“娘子,婢子知晓自己不如羽香聪慧,婢子也知晓有些事婢子实在帮不上忙,但婢子会尽量侍候好娘子,也会护好娘子的。”
    最后,她微微红着眼眶,咬牙道,“婢子不会放过那些欺负过娘子的人的!”
    初初醒来时,她对良夕这个侍婢很是不满意,脑子蠢笨不说,想法还那般天真,与林墨那个天真的脑子如出一辙。
    所以这些年她只派她管理菡萏院上下,以及饮食,出乎意料的是,她虽然蠢笨,但关键时刻,倒是从不输给羽香。
    这也是这些年来她愿意宠她的原因。
    如今羽香遇害,她原本只让她在菡萏院待着的,因是宠着,竟也没碍过她的请求,将她带了来。
    萧青烟若有所思地看了她许久,随后道,“那些事自有人去做,你做好我交代的事便好。”
    良夕埋下头,“婢子知道了。”
    作为燕王的家眷,萧青烟、林璇与齐茹儿被分在了燕王的别苑里,别苑比王府小了许多,但勉强还是能住下她们几人的。
    这些日子,林璇老实了很多,每每见着她便避开,齐茹儿见着她虽也避开,但至少会对她微微颔首。
    一时之间,燕王的后院确实还算得上和睦。
    自住进来后,良夕便将厨房管了起来,一应饮食也都被她管的井井有条,只是这里不似菡萏院,没有独立的厨间,她只能与另外两个院子的嬷嬷挤在一起。
    正因此,她也能得到一些旁人搜不到的消息。
    良夕端了一碗羹汤过来,“娘子,齐侧妃刚入院子没多久便出去了,似是往皇后行宫方向而去。”
    齐茹儿是皇后的人,这是众人都知晓的秘密,萧青烟只是微微颔首。
    良夕又道,“婢子方才路过王妃的院门,似是瞧见了个……”
    她近前半步,声音压低了几分,“瞧见了个陌生男人。”
    羽香从来不会观察这些,她只观察她想观察的,而良夕则不同,她虽嘴上不说,但很是会打交道,看人待物那方面确实是羽香比不上的。
    所以她倒是很乐意听她说那些事。
    萧青烟示意她继续,良夕又压低了声音,“婢子猜……”
    萧青烟冷冷一笑,林璇总是再对李淮灰心,也用不着这般胆大妄为吧?可良夕接下来的话,却叫她目光一凝。
    “婢子曾亲眼瞧见,那男子曾毫无顾忌得出入晨露院。”
    “当真?”
    良夕猛然点头,“当真。”
    萧青烟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林璇当真会做出此等事。
    良夕道,“叶明说,咱们这个别苑里也有一眼温泉,娘子可要去泡一泡?”
    “不必了。”萧青烟看了一眼窗外夜色,今夜怕是会无眠吧。
    夜色正浓,彼时的温泉正宫汤池内,一个男子正坐靠在池边,闭着眼睛享受着温泉热气的氤氲。
    缱绻的热水包裹着他的身子,温泉特有的水汽顺着这热气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肌肤,他也跟着这热气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正此时,水面上竟有了些许的动静,有一抹红色的身影缓缓露出水面,一张俏丽的脸蛋被水汽熏成了绯色,乍一眼看去,娇嫩欲滴。
    不得不说,岁月有时真的很不公平,那些在普通娘子脸上留下的痕迹,在她脸上却一丝也无。
    萧若华那张娇媚的脸,随着岁月的绵长,竟显得更加的娇媚,仿佛骨子里都透露着魅惑。
    面前此人,是她爱了一生的男人,也是她恨了大半辈子的男人。
    当他为了她不再理会后宫佳丽三千时,她爱他;当他为了她斩断萧青烟的双腿,并将她囚禁起来时,她爱他;当他为了她将萧青烟送上君宝山时,她爱他。
    只是,当那该死的萧青烟终于死了,她却突然感觉不到他的爱了。
    他开始宠林妃、杨美人和李美人,一个月留在她宫里的天数竟不到二十日,于是她开始恨他。
    他原本就是属于她的,那些女人都是贱人,根本不配!
    可她依旧要装作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不为别的,只因如今她是皇后!皇后就该有皇后的样子。
    萧若华苦笑一声,皇后又如何?就连林瑗那个贱人都生下二皇子了,而她呢?至今没有一儿半女!
    皇后又如何?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眉眼中不知是什么情绪,她已经许久未曾与他这般独处了。
    自从年初那场动乱,他便日日宿在上书房,连他的面她都见不着。
    而今这个机会,还是她三番五次去他跟前求来的。
    李郎啊李郎,你到底为何要这般躲我?难道是因为林瑗?还是因为死去的那个贱人?
    萧若华近前好几步,手终于在他的脸颊上停下。
    这张俊朗的脸,如今却被朝政毁得满是胡茬,眉心的那点捏红,至今还未褪去,还有那双薄唇,亦是干涩了好些。
    萧若华看着他的唇,情不自禁地近前。
    突然,面前的男人双眼猛地睁开,手一把掐在她的脖子上,仿佛看鬼一般地瞪着她,“你要做什么?”
    萧若华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住了,她感到喉间的力道在加重,她拼命挣扎,泪水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
    “陛下,是妾……”
    “贱人!你要对寡人做什么!”李俊根本没将她的解释听进去,手里的力道更重了。
    见他根本听不进去,萧若华只好试图反抗,池水涟漪阵阵,李俊眼底的红血丝更甚,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杀戮的气息。
    李俊,要杀她!
    萧若华的心猛地凉了半截,她使劲反抗使劲弄出动静,最终哐当一声,池岸上的一叠酒壶被她推翻在地。
    外头守着的杨启海听闻,慌忙进来查看,终于将萧若华救了下来。
    李俊这才清醒了过来,看到一池狼藉,以及面前那如娇花一般的皇后,他不由蹙起眉头,“皇后可安?”
    萧若华不由落下泪来,“陛下可还记得,方才说了什么?”
    李俊拧了拧眉心,“是寡人糊涂了。”
    萧若华豁然起身,披好衣裳,“妾身子不适,这便告退了。”
    几个侍婢匆匆过来侍候她更衣,随后拥着她离开了汤池,只留下一脸茫然的李俊与杨启海。
    李俊猛地拍了拍池水,怒道,“皇后怎么来了?”
    杨启海无奈地解释道,“方才陛下睡着,皇后娘娘说是进来伺候,奴……没拦住……”
    李俊瞥了他一眼,阴沉的笑了一声,“当真?”
    杨启海背后一阵阴冷,他浑身一颤,下一刻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蜷缩着身子颤抖道,“是奴的过失,还请陛下降罪。”
    他瞥了一眼蜷在地上的杨启海,眉心深处有映出一抹深邃的红,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便道,“滚出去!”
    杨启海如临大赦,真真的便滚了出去,而他则是从池中起身,披上衣裳,往面前那随风飘逸的帘子走去。
    温泉池建在半山腰处,池水终日温烫,还需寻个出口散发热气,是以工部侍郎便着人在温泉池外设计了一个露台,清风徐徐入内,正好能散了温泉池中的温热。
    他撩开长帘,一股清风拂面,他眯了眯眼,一轮明月挂于苍穹,冰冷的月光笼罩在山川凌峦之上,竟有一丝梦幻之意。
    极目而望,他对准的地方正是东京城,此时的东京城早已宵禁,但还是有零星的烛火照亮整个黑夜。
    他独自一人站在露台之上,眺望着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东京城,心中那股烦闷似乎平静了许多。
    看来太医的药还有些用处。
    他转了个方向,那方向层峦叠嶂,林木森森,隐约的夜色之下,倒是能看出些许的轮廓来。
    那是君宝山。
    是祭祀萧青烟的地方。
    对于这个女人,他曾有无数次想掐死她,她实在太聪明了,聪明到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便知晓他要做什么。
    她没有普通女子的温柔娇媚,更没有普通女子的柔软,甚至有时她根本不是个女人!
    呵,到头来不还是个蠢笨的女人?
    他原本想过立她为后的,只是这个女人实在太不会变通了,萧若华虽比她年长,都比她会伺候人。
    同为萧家女,娶一个与娶两个没什么区别,既然已经得到了天下与萧家的支持,他还留着这个蠢女人作甚?
    任由她摆布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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