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陆启拿着帕子轻轻的印着她后颈上的水珠,动作轻柔得不像个曾经上过战场的人,他手上有茧,不过比起以前褪了不少,偶尔间划过人皮肤时,总会让人受不住的浑身发颤,一股痒意从某处蔓延散播。
阿弗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再回头时发现娘亲的耳根已经红了,她又楞楞的看向陆启,陆启神情认真,一丝不苟的给二公主擦着身子。
这样子好像娘亲照顾生病的阿弗哦。
阿弗笑着捧住脸蛋:“娘亲跟个小孩一样,还得陆爹爹来照顾。”
二公主瞪她:“你才是小孩嘞!”
陆启也笑了,不咸不淡的说:“你娘亲本来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
二公主暗暗瞟了陆启方向一眼。
“都湿透了,也不知道擦干净,生病了可没人照顾你。”陆启抓着二公主的手腕,一下又一下的给她擦手心,说到狠话时,掀眸盯了她一眼:“大人没个大人样,难怪小孩也教不好。”
二公主:“……”
咦?
“陆爹爹,”小肉手轻轻拽着陆启的衣襟,小脸满是疑惑和无语:“你到底是在指责娘亲还是骂阿弗啊?”
陆启:“……”
“噗嗤……”二公主一听就没忍住,窝在角落里笑了一阵后眼里冒出泪花。
原本还一脸严肃的陆启也乐了。
没多久,马车就的气氛不再冰冷,只剩下呆呆的阿弗,什么事都没做,就莫名其妙的叫人挤兑了一通,还被嘲笑了好一阵。
她气鼓鼓的抱着小腿噘嘴。
俩大人欺负一小孩,真是太不不像话了。
马车到陆府时,下人们麻利的撑伞接他们回去,二公主身子浇透了,连忙洗澡换了一身衣裳,陆启虽然没有淋到雨,但鞋袜叫积水的路面给泡湿了,只有小阿弗最舒服了,一路都是让陆启给抱着的,连脚都没有沾过地。
二公主回头瞧见大人抱小孩,小孩撑雨伞的画面时,眉眼处不禁多了几分柔和。
虽然她常说陆启因为阿弗不是他亲的所以也不看重她,其实打心眼里清楚,若论这后爹,陆启当得其实十分的称职,反而是她这个后娘没有当好了,她与陆执连句正经话都没有说上过一句,更别提什么关心。
发现有人在看自己,陆执也看过去,二公主让人抓包,脖子蹿红,低头扒了两口饭,再抬头时又往陆执方向瞧了一眼。
夜里阿弗让人推着抱了床薄被去陆执处。
少年不似白日里冷秀,因为披散着乌发,面上多了几分温存的柔和。
她力气小,个子也小,得靠头顶着薄被,声音闷闷的:“哥哥,娘亲让我来给你送被子,她说今夜凉,不要受寒了,你快接一接,阿弗快撑不住了。”
“我看你不是来送温暖的。”陆执一手捞过,解救了小人。
“就是呀。”阿弗红着小脸喘气,她的皮肤好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大概是这些天让陆家山珍海味养出来的,通透得跟清蒸的鱼肉,没有半点瑕疵,脸颊处有两颗不知名的小包,淡淡的粉色,很清秀。
“二公主那么聪明,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笨蛋?”陆执弯腰与她对视:“我听说晚上有大灰狼,专找小朋友。”
看见阿弗脸上的肉抖了抖,瞳孔也随即缩小,下一秒她却笑了,仰头甜甜的说着:“阿弗不怕,因为哥哥会保护阿弗的。而且,大灰狼要抓也是先抓少泽侄儿,他年纪最小,肉又甜又可口。”
陆执笑着伸手盖住了她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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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弗在永安城时交过好多朋友,可都因为她来了恆安城后断了联系,现在好了,她不仅与陈念真、谢依涵处好了关系,外加两位新朋友,一天天乐呵呵的蹦跶。
小孩贪玩,乐不思蜀。
清晨天色还未大亮阿弗就从床上爬起来了,拽着二公主的手拉她起床:“娘亲快点啊,你与人约了听戏,可不能迟到啊……”
二公主撑开一只眼睛,长叹一声,再一次栽回榻上。
有个贪玩的女儿可真是折腾人啊。
这是这一次约二公主出门的一号人中多了一位人物,最有意思的是那人身上的降紫色外袍与二公主的裙子撞衫了。
阿弗一见面就说:“娘亲的衣服跟这位姐姐的好像哦。”
话音刚落,那女人面色更黑。
这女人则是上一次二公主谈及过的柳嬿了,她的父亲乃当即皇帝的胞弟秦王殿下,只是因为她是小妾生的女儿,打小就不受人待见,这才被嫁入了宫家。
宫家乃皇亲国戚,女儿还是当今的皇后娘娘,一向刁钻,柳嬿入门口没少看人脸色,也是这些年她前前后后育有三儿一女才逐渐有了地位,只是宫家的主母强势惯了,纵使她为宫家开枝散叶有功,也掌握不了主权。
今日能出门也是个稀罕事。
看见有小朋友,阿弗想要过去跟他们一起玩,还没凑过去,肩膀就让人上手推了一把,推她的人正是宫家的二小姐,眉眼上挑,抱着胸口,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我们才不愿意跟你玩呢!死了爹爹没人疼没人爱的野草!”
小眼一红,阿弗咬着下唇瞪他们,二公主那边看到后将她抱入了怀里,捏着手绢给她轻轻揩眼泪水,阿弗还是气不过,抓着二公主的手朝那两姐弟吼:“我陆爹爹可疼我了!”
宫二小姐冷笑一声,她不过也就十几岁,可说话委实难听:“哎哟,还陆爹爹,你是不是还有大爹爹二爹爹三爹爹呀?你娘亲一个晚上得伺候好多人吧?哎呀,我们好羡慕呐。”
“你……”
没等阿弗冲上去,宫二小姐的娘亲柳嬿低头乐了一下,装模作样的捂住宫二小姐的嘴与二公主道歉:“陆夫人见谅呐,小孩子不懂事,您别放在心上啊。”
其他人见状不妙也在一旁劝和。
二公主也不是个冲动的人,这里是戏院,若真要动干戈,少不了又要给侯府添乱,忍一时风平浪静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原本寻常的茶话会因为柳嬿的到来而变得沉默了,看得出来,没什么人想要去搭理她,亏得柳嬿自个一个劲的与人搭讪,又是炫耀身上的首饰,又是炫耀自家孩子的功课,引得众人不满。
“哎哟,你就是阿弗吧?”柳嬿把视线转向了正在撕鸡腿的阿弗:“长得可真水灵啊,跟你母亲一模一样。”
二公主表示并不怎么想搭理她。
柳嬿并不觉得尴尬,揉了阿弗脑袋一下,眼珠转动,别有深意的说:“二公主来咱们恆安也有些日子了吧?不知道这肚子现在可有什么动静?”
说完,她自己笑了:“我也没别的意思,一个女人,要是不生个孩子……”
阿弗疑惑了:“阿弗也是个孩子呀。”
柳嬿一笑:“那不一样,你不是陆侯爷的种,怎么能一样呢。要不然我把之前替我安胎的大夫介绍给二公主?很有用的,我当初也是用了他的方子,怀了对双胞胎。”
二公主皮笑肉不笑的放下茶杯,戏谑性的扫过一眼因为一个玩具而抢起来的宫二小姐与宫三少爷:“就不劳宫夫人费心了,我这人贪玩,若生了孩子就没了自由,这种‘好事’我宁可不要。若生出的孩子连个人都不会做,那可就真遭殃了。”
话里藏刀,笑容阴阴,听得柳嬿拳头紧握,暗自在心里宽慰自己后,她松下手,笑着说:“其实呢这孩子呀,也不是光靠一两记药就能生的,大夫说呀,这孩子与自身的福泽脱不了干系,没福气的人,哪怕是吃了千百记药,那也是于事无补,您说是吧?”
为了不让柳嬿尴尬,有夫人去搭理她的话:“那宫夫人可真是好福气啊。”
“姐姐别折煞我了,我这也是上天垂怜,所以五年生了三个男孩一个女孩。”二公主听得都快要吐了,只是那柳嬿还在沾沾自喜的说:“话说陆侯已经三十八了吧,又常年多病,不知道这夫妻生活……呵呵呵呵,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单纯的关心一下。”
感情都在这儿呢。
“陆侯的身体好着呢。”有人抢在二公主前头开口了:“前些日子我还瞧见陆侯骑马去衙门找人呢,那身子骨,哪里是个得了病的人。”
众人皆震惊:“骑马?”
二公主没懂她们震惊的点到底在哪里,陆启又不是不会骑马,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有人解释:“早在几年前陆侯就不再骑马了。”
二公主惊讶:“为何?”
那人摇头。
曾经歃血疆场的热血男儿为何不再骑马了呢?难不成他的病情已经严重到了那种地步?还是说另有隐情?不过,既然他不再骑马,为何那次又破了例?
奇怪的老男人!
“好了好了,我们先吃东西吧,孩子肚子都饿了。”
妇人的话打断了二公主的思绪。
阿弗确实是肚子饿了,她原本以为来这里有小朋友玩耍的,可没想到……
饭菜一上桌,唱曲的戏子也开嗓了,虽然比不上陆家的饭菜香,可饥饿就是最好的馋虫,阿弗恨不得能扒五碗饭。
反观宫家那两位,吃饭跟吃毒药似的。
“娘亲,阿弗想要吃那个。”阿弗一嘴的米饭,捧着小碗递到二公主面前。
柳嬿见状笑着训自家的孩子:“别跟个没见识的小乞丐似的,出去了让人瞅见笑话。”
阿弗顿时感觉口里的饭菜不香了。
二公主一笑,舀了一大勺饭喂阿弗,若有所指的说:“阿弗,来,多吃点,咱家又不是没钱,省这点干嘛?”
柳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