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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
    津川化工厂位于艮丘化工工业园区,直接对接的单位是污水处理厂和一家生物化学公司,工厂建筑用地5560㎡,总面积15850㎡,包括地上两层地下一层。这个项目最开始钟鸣自己折腾的时候,负责勘察和监理的单位分别是地质工程勘察院和环保局,那时他刚成为“钟鸣”不到一年,所有的人脉和关系都是推翻了重新建立网罗的,他尚且还没有明确属于自己的根系深入进公共系统中,一些挂牌和违建的问题怎么都过不了审批,于是无奈之下他转手把项目分给了麒润资本,借助程文扬的力量一路开绿灯,把厂子办了下去,初期还老老实实的做一些雨水污水处理和化工厂承接的活儿,小心谨慎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自己天高皇帝远,且在他继父的袒护之下没人会和利益过不去来细究这之间的问题,于是他便放肆起来,回归了老本行——收黑货,他只收那些旁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比如俄罗斯有人运来一批违禁药物原料,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买家,可以先付到他这里,他这里所有的防水抗震安全等级条件都是最硬的,而需要东西的主顾订好东西后直接来他这里再买走,买卖双方不见面。
    换言之,钟鸣将权力套现,把自己牢牢修筑成了一座结实庞大的第叁方平台,他什么也不用做,不用生产,不用加工,不用销售,他要做的只是提供自己的场地和庇护能力,单是零零碎碎的收些东西,便足以闷声不响地发起天大的横财。
    但钟鸣也会时不时接一些正经的用于实验室制剂、生化制药公司和塑料加工的单子,当然这些就不是他收入来源的大头了,只是出于隐蔽性考虑象征性的一年谈上那么些个,再想想办法让账面上说的过去就行了。
    现下乔盼一头扎进去的池子六米深过些,原先是专门用来存放盐酸克仑特罗的小型低温地库,后来国家抓食品安全时瘦肉精就不再有市场了,钟鸣就拆了那一处的制冷管道,一通改造就成了他自娱自乐的养殖场兼逼供地。ℝǒūωℯń.ℳℯ(rouwen.me)
    吵吵嚷嚷的声音在乔盼耳朵边终于停歇,她脑子已经微微发白,眼前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闪点,她跳下来的一瞬间往肺里憋了口气,就算不会游泳她也指望着这口气被水托着漂起来,不至于那么快的被溺死。
    水池里的水是精确配比制成的人造海水,口感咸涩,密度比淡水约摸大了那么一点,浮力也就大那么一些,乔盼清楚这一点。
    赌一把罢了。
    至于鱼有没有这个胃口,她就不知道了。
    钟鸣站在池边看着她仰下去,她在水中像一枚小小的炮弹,刚才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仿佛要炸烂宇宙,现在一头栽进水里了却哑火了,没动静了,连挣扎都不愿意挣扎一下。
    钟鸣看了几秒,转身走了。
    整个厂房浸泡在金碧辉煌的白光里,他内心深处有一点隐秘的狼狈,在这种强度的照耀下几乎无所遁形,他开始恼怒自己当初装修时安装的这些该死的白炽灯,正如他现在对自己心里这种微细又似曾相识的狼狈感到恼火而不知所措。
    他几乎是带着点逃的心情往出口去,这里实在是太亮太耀眼了,照得他心里那点隐秘的狼狈走投无路,纷纷无地自容地爬出来,他像个被轰轰烈烈的太阳猝不及防灼伤的吸血鬼,只有迅速遁入黑暗才能及时挽救他一命。
    他在距离阴影只有几米的时候顿住了脚步。
    红色的报警灯还在不谙世事地转啊转,红光只在那点被墙挡住的黑暗里格外显眼,钟鸣还站在光亮处没进去,它就照不在他的脸上。
    他看着那点想过来却怎么都转不到他身上的红光,手指抽搐着攥成拳又松开,微微懊恼地咬了咬后槽牙,脚下钉住好几秒,最后折返回去,扯了西装外套一扔,纵身一跃。
    乔盼是在眼前先白再花,最后彻底一黑,精神和肉体准备双重熄了火时,周边的水轰隆一声爆炸开来,这是她这辈子听过最响的声音。
    响得灵魂都被震得晃了叁晃,七窍都流了血,意识颤颤悠悠地又溜回了身体。
    乔盼闭着眼睛不愿睁开,她已经感受到自己在慢慢地浮起来了,不是那半死不活捂在肺里几乎快生小孩的一口气,而是那双托着她的手——一只把着她腰身,一只捞着她腿弯。
    意识还没完全苏醒,乔盼嘴角已经微微浮出了笑意。
    终究算是她赌赢了。
    她的头发四散成一团漆黑的墨,在水里洇晕散染,丝丝缕缕地缠绕在钟鸣的手上、脸上、身上。他抱着她从水面浮出,久违的氧气让乔盼的脑袋又出现了瞬间的空白,她睁开眼睛大喘一口,贪婪长久地呼吸起来。
    钟鸣见她醒了,也不说话,只抱着人朝池壁上的扶梯游去。
    周围环绕的鲨鱼像几朵硕大的云,只维持着小幅度的游摆在两人周边警惕地转着圈,丝毫不往前靠近。
    乔盼仰头去看钟鸣,只见他线条清晰凌厉的下颌,微微有点胡茬,还有不知为什么比其他男性明显突出很多的喉结。
    乔盼看了半晌,看不清他的脸,于是垂了头往他胸膛里老老实实一靠。
    爬梯子的过程很是狼狈,乔盼不会游泳,水池又深,没有平衡的落脚点,于是钟鸣费了点力气,他先是脱了乔盼吸满水的毛茸茸外套,然后维持着托举的姿态,让她先抓住扶手,自己再上去把她拉上来。
    乔盼微微喘着气,腿脚皆软,脸色煞白,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仰着脸,浑身冷得直颤,她直视了钟鸣的眼睛,拿手指点一点方才差点要了她命的水池,脸上是顺心快乐的神态:“老天爷也信了我。”
    钟鸣一双阴沉沉的眼睛看了她会儿,许久后“哼”的冷笑一声,没多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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