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阆目光一凝,声音也不自觉的沉了几分:“哦?朕听国师说,礼部最近人手不够,正打算在春闱给你挑几个得力的,想必于爱卿会很忙,祭天大典一事还是交给礼部侍郎刘平吧。”
于泽钦一听不对劲,连忙上前:“陛下,这…”
“嗯?”楚阆笑意盈盈,却目光如刃,逼得于泽钦不敢再言语。
“退朝吧。”
楚阆回御书房的路上听见赵殷来回禀,说沈辞已经将药喝了。
他想起昨日他那小先生故作镇定的模样,唇角一点点挑起,眼眸却似翻涌这诡谲暗波。
第4章 倒在朕的怀里也不过分……
楚阆回到御书房的时候,沈辞正坐在书案前不知写着什么,有日光打在他的脸上,明暗交织着,仿佛氤氲着一层霞光,那白皙纤细得手指提着狼毫笔,一笔一划神情专注。
楚阆不由得想起幼时沈辞教他习字的时候,那人也是清冷淡漠地坐在自己对面,偶尔逆着光,像是一个严格的夫子,可有时又会坐到自己身后,握着他的手一起写字,虽然怀抱略带寒意,可楚阆心中却是不自觉的暖和。
他也曾想,他们之间有一个人是暖的就好,他可以温暖沈辞。
可后来…
楚阆闭了闭眼,不愿再想。
沈辞察觉到前面的光线被遮挡,抬头望了过去,只见小皇帝逆着光负手而立,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沈辞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他起身迎了上去:“陛下。”
楚阆不由分说地将人拉到桌子前坐下:“赵殷说您不曾用膳?”
沈辞将手抽了回来,小皇帝不提也就算了,他一提,沈辞就想起被迫喝药的事,方才写字静下的心又生起气来。
沈辞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楚阆同他相处多年,知道他是恼了,笑了一声:“先生性子倔,不喝药朕又不能放着先生的身体不管,只好出此下策,先生莫怪。”
沈辞旧事重提:“臣是外臣,不宜在宫中久留,臣该回府了。”
楚阆依旧拦下他:“先生病重不宜乱动,等病好了再回吧。”
沈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多谢陛下体恤,那届时就请陛下莫要食言。”
楚阆的目光有意无意略过了沈辞身后的香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陛下,琰王殿下求见。”赵殷推门而入,恭声禀报。
楚阆听到这个名字,眉头一挑,方才还略带笑意的神色突然沉了下来,周遭低沉得像是会落下雨来。
只有他知道,在距离沈辞死的一年后。
又是一场大雪,同样的寒冷,同样的皑皑一片覆满京都,仿佛将历史重演。
祭天大典的前一夜,宫中灯火通明,御书房中点满了宫灯,却安静得如同无人之地,唯有那烛火摇曳中投在纱窗上的两道身影。
楚阆坐在书案前,冷眼望着面前人,那人依旧一身墨色朝服,手持一把寒光冷冽的剑,剑的一端直指楚阆。
楚阆没动,他看着那把距离他不到一米的铁剑,或者说,正看着拿剑的人,仿佛早就料到今日:“林禹,你以为你能杀的了朕?”
林禹露出一抹阴邪的笑,像是终于得逞了什么,他看着坐在位置上被他下了药不能使劲的楚阆,恨声道:“即便你功夫再高,如今也一样只能束手就擒,楚阆,被人背叛的滋味,如何啊?”
楚阆听他这话,似乎是旧事重提,他有些费解:“明明是你帮朕铲除国师,帮朕夺回大权,怎么如今,倒在为沈辞说话?你虽不是皇子,却被先帝当作亲子对待,封为异姓王,又为何要这么做?”
林禹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异姓王?呵,你以为我真的在乎吗?当作亲子?可是你的好父皇,却是我的杀父杀母的仇人!我不但要报仇,我还要将我父母打下来的大楚江山夺回来,这本就是我的!”
事已至此,楚阆终于明白,什么最忠心的臣子,这一切都是林禹的阴谋,从去年的祭天大典开始,林禹便借他之手除掉了最大的绊脚石沈辞,直到如今,提剑逼宫。
沈辞说得对,在这京都,没有一个人值得他信任,哪怕这人的父母是忠臣良将,却并不代表他们的孩子,亦会效忠于他。
甚至有些时候,连自己都不能信。
林禹对上楚阆阴鸷的目光,觉得背后一凉,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此刻连反抗的力气都无的天子手中的猎物,这种感觉十分奇怪。
楚阆静静望着眼前这个他完全不认识了的人,林禹虽然手握兵权,可大队驻扎在边部,京都的守卫皆是他的人,只要拖一会儿,等到顾清来…
楚阆在林禹震惊的目光中站了起来,挥开指着他的剑,走到林禹面前:“你说先帝杀了你的父母,什么意思?”
林禹退后两步,并不想多说这个,他看着楚阆气定神闲地模样,了然:“我知道你在等什么,在等顾清吧?”
楚阆眉头一锁,便见御书房的门被人打开,进来了一身戎装的顾清,那人没有立刻将林禹拿下,反而是静静地看着他。
楚阆心中一沉:“顾清,连你也背叛朕?为什么?”
顾清握紧了腰间的剑,喉结一动:“因为沈辞。”
楚阆疑惑地望着他,顾清效忠于先帝,而沈辞是杀先帝的凶手,而今,顾清却站在这里同他说,因为沈辞背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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