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隐。】
亚巴顿立即想到了事情的关键。
——————如果说任何“罪行”,也许只有该隐的事情算得上是一桩可怕的错误。
而这非常说得通,一只被悲伤和仇恨充斥了心灵的小动物绝对不会放下这个机会,它屠戮了一整个村子的人们,还将他们的尸体战利品毯子一样悬挂在自己身上,无论是亚巴顿还是加布里埃尔,都不会觉得,它会这样轻而易举地放过这场流放他人罪的审判人。
【因为该隐被神所驱逐,所以它注定找不到他,当你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都找不到一个人类,你会怎么想?】
地狱的君主想了想,发给了加布里埃尔。
【我会以为他死了。】
后者回得很快。
即使没有肌肤相触,两只披着马甲的希斯莉还是很快懂了彼此的意思。
——————该隐的Tujriko可能是在屠杀干净整个村落前,先去花了大量时间去寻找它的主人。
也许在这个过程中它还没有完全陷入疯狂,可当时间一天天过去,从月变成念,再变成几十甚至上百年,这只Tujriko会陷入绝望也是相当正常的事。
【那么剩下的死尸呢?】
加布里埃尔下意识问。
【它那么憎恨那个审判了该隐的村落,】亚巴顿回道,【你觉得它有可能会让他们的后代过得幸福快乐吗,或者仅仅是活下去?】
【…………】
加布里埃尔发来一串省略号,显示着他不太平静的心情。
然而这一切其实说得通,几十上百年后,绝望的怪物从外界回来,满心带着复仇的怒火和伤痛,去追杀村落,以及其早就像大树的枝桠一样分散开来的血脉。
【要我出手吗?】
加布里埃尔问。
大天使蓝紫色的眸子注视着战场,神情漠然。
【再等等。】
地狱的君主制止了加布里埃尔的举动,仿佛虚空下方在极端危险当中的不是他的躯壳一样。
亚巴顿目光淡淡地望着下方发生的一切,回道。
虚空下方的局势很快发生了新的变化,失去心脏的怪物的这场狂乱也变得渐渐虚弱下来,它重新匍匐在该隐面前,后者的身影也逐渐从晦暗的沙尘中显出。
——————正如亚巴顿所预料的那样,黑发青年毫发无伤。
由于先前和加布里埃尔的那场毁天灭地的战斗,该隐手中的刀在怪物的身上,造成了难以想象的巨大伤害,它的伤口并没有愈合,反而血液越流越凶,它们浓稠而焦黑,像即将爆裂的水管那样不停向外流淌。
怪物遮天蔽日的庞大身体原地摇摇晃晃,颠过来倒过去,山脊一般古怪的棱角在不断萎缩,它的身体开始不断变小,仿佛一个气球被人用针戳破后体型不断缩小那样。
大量黑血混合着脓液开始从它的身体中的破口排出,无论是加布里埃尔还是亚巴顿都看得分明:这些都是由“恶”构成的。
【你能看到那个是什么吗?】
大天使的消息忽然发来。
地狱的君主辨认了一会,低头回了一个【不能。】
那个小黑点仅仅是隐隐约约地藏在云层之中,谁也看不到那具体是什么东西。
然而随着怪物的身体逐渐缩水,加布里埃尔也没能看清的那个小黑点,在此时此刻,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那是一只通体漆黑的小毛球,它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如果说怪物的身体看上去是恶心到让人想要呕吐的,这只小毛球就看上去有呈现出反比的可爱,即使它就是诺瓦身体的一部分,是这个被腐化的怪物束之高阁的、最初的形态。
现在,在自己的主人面前,诺瓦重新将这个形态凑了下去,努力靠近他的手指。
“…………”
沐浴在该隐无法置信的目光中,那只沉睡的黑猫凑近了他的刀柄。
——————诺瓦正在温顺地求饶。
即使它不明白自己深爱的主人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它,又出于什么理由要置它于死地。
“…………”
该隐的嘴唇颤抖着,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最终,他决然地再次举起刀锋。
那颗黑色的心脏被黑发青年扔在身后,此时此刻,它仍在搏动,但频率明显开始缓慢起来。
——————随着第二刀刺入皮肉,怪物再次低鸣了一声,几乎近似于一声小动物垂死的呜咽。
“…………”
黑发青年的手抖得厉害,他的眼睛红得像是要滴下血泪来。
“对不起……”
他断断续续地轻声说,“你杀了太多、太多的人了,诺瓦,如果我饶恕你,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极其不公平的事情。”
即使现在,山谷里依旧遍地都是苍白可怕的尸体断肢,那其中有该隐认识的人,更大一部分是他所不认识的,但它们沉在浓绿色的脓液池塘旁边,真实得任何人都无法抵赖,将这里的一切破坏得一片狼藉,让这个原本平静的山谷丝毫看不出原本夏日里的优美风光。
——————一个正直的人因为误会而被驱逐,一只忠诚的动物走向疯狂,一个犯下了流放他人罪行的村落被屠杀殆尽,连同着庇佑他们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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