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枭不由后退两步,惊疑不定地盯着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少年:这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和赵帝尧长得一模一样?
联想到之前俞枢说过的话,赵帝尧就被贬落在了小荒村,难道就是眼前这个?他为什么变小了?还变成了这个样子……
黎枭一咬牙,上前将少年翻了个身,将他背朝上按倒在地,猛地撕开了他的上衣。
“嗯—!”少年咬唇闷哼一声,他的背上也有一大片擦伤。
黎枭的目光落在他左侧肩胛骨上方,那里有一个清晰的牙印。
黎枭深吸了口气,没错,这少年,正是如假包换的赵帝尧!
原来,赵帝尧被贬后竟然潦倒至此……这可真是报应!想当初,他赵帝尧在天界是多么风光无限啊……
黎枭想“哈哈”大笑,再不然,出言讥讽赵帝尧两声也行啊。
可是,他笑不出来。
从知晓赵帝尧是那个害他家破人亡的人之后,黎枭想过无数次他落魄后的模样,也想过自己会有多畅快。
如今他终于大仇得报,赵帝尧也如他所愿,在凡间又脏又穷又倒霉,跟一条在泥地里打过滚的狗一样,甚至比他想的还要邋遢,他怎么一点都不觉得愉悦了,反而像是心头压了块大石头。
刚得知天帝要惩处赵帝尧的时候,他不是开心得要打滚了吗?为什么现在笑不出来?
黎枭的袍摆被重重往下拽了拽,他低头,发现不知何时,赵帝尧竟然爬回了他脚边,伸手拽住了他的袍摆。
赵帝尧果真抗打,都这样了还能爬动。黎枭想,自己该一脚把他踢开。
这时,赵帝尧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黎枭俯身,把赵帝尧抓起来扛到背上,进了那猪圈似的小院。
院里只有一间黄土泥成的小屋,门板只剩一半了。
黎枭扛着赵帝尧突然进门,把屋里的一老一小吓了一跳。
老的那个正躺在地上一张破凉席上,也是一头一脸的伤,大概跟其他村民一样也是在抢金银过程中被打的。
小的那个……看到小姑娘惊恐的表情,熟悉的、令人生厌的脸,黎枭呵呵了:忠歆,有你的,还真跟着赵帝尧下凡来了。
老头把小姑娘搂进怀里,颤声问黎枭:“我家阿尧怎么了?”
黎枭把赵帝尧放到地上,生硬道:“死了。”
在小姑娘震天的哭声里,黎枭拧着眉给赵帝尧接好了手脚,又拿出药膏,粗鲁地给他伤口处抹上。
做完这一切,黎枭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他掏出衣袖里的功德圭看了眼,发现之前上涨的黑色已经回落了一小部分,不由松了口气。
要忍住,赵帝尧现在只是一介凡人,随意欺凌凡人,对凡人见死不救是要扣功德的。赵帝尧已经在赎罪了,不能意气用事毁了自己。
黎枭将自己劝了一遍又一遍,心里总算好受多了。
他看向在地上躺着的老头,走过去为他把脉,这也是因为这次显灵受伤的人,不能不救。
谁知,这老头肌肤枯槁如木,全无脉象。可是,他又如真人一般,能动能说话。
黎枭仔细看了下老头,心下了然。所谓赵帝尧的爷爷,只是一具被某位神仙投放下来的傀儡。不用说,这傀儡和变成小姑娘的忠歆,都少不了赵家的安排。
只怕整个小荒村的人记忆已被天界做了修改,以为这老少小三口本就是小荒村的人呢。
“尧哥哥,哥哥……”小姑娘还在哭。
尧哥哥……黎枭被这称呼恶心了下,搓了搓手臂,起身往外走,他是一刻也受不了这里了。
他刚走出小破院,就有人往他背上扑。黎枭早有防备,轻松躲开。
俞枢扑了个空,遗憾道:“黎二宝宝,你学聪明了哦。”
“滚,好好说话别恶心人!”黎枭怀疑地看着他,“你之前去哪儿了?”
俞枢不知何时又把手中尘拂换成了折扇,“唰”一声展开遮住下半张脸,眼睛暧昧地弯了弯,“你是想我了吗?”
“不可能,我在想谁把赵帝尧打那么惨。”
“你怀疑我?”
黎枭不置可否。
俞枢无辜地耸耸肩,“我只是去找一下落脚处,你今晚还要留在这里观察那些伤者的情况吧,我是不是很贴心?谁知回来就看到你……”
看到俞枢的表情,黎枭就知道他看到的是什么了,估计那会儿他正在扒赵帝尧的衣服“验明正身”。
黎枭不想老是跟俞枢扯赵帝尧的事,“落脚地在哪儿?”
俞枢合拢折扇,一指前方:“在那儿。”
俞枢找到的落脚处,是一间塌了半边的破庙,里面的神像已经塌了,完全分辨不出曾经供奉的是谁。
还没塌的那一半,被俞枢并排放了两张席子。那两张席子一看就知不是凡品,笼罩着一层灵光。
黎枭走过去,在一张席子上坐下,立刻感到浑身舒爽,周围的空气也变得凉爽舒适。
“怎么样?”俞枢也挤过来,和他并排坐下,“这可是本君私藏的宝贝,可以改变一方气候,给你做凉席够不够格?”
“谢了。”黎枭躺下来,枕着双臂,看着头顶破败的房顶,又开始走神了。
赵帝尧怎么会变成少年的模样,是因为神力尽失的缘故吗?想想他那个邋里邋遢的样子,还有那双小狗样的眼睛,再对比一下他往日的冰块脸……黎枭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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