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似乎很困,好像没有睡醒一样,眼皮耷拉着,就那样半坐在礁石上,斜倚着,手臂支起来,撑着下巴。
那只人鱼似乎看见他了,歪头对他懒洋洋的扯起一个笑容。
月光静静地照在他的身上,漂亮的银发像绸缎一样,闪着淡淡的光华。上半身赤/裸/着,下半身是深蓝色鱼尾,轻轻拍打着礁石。
一下又一下,也轻轻拍打在项斐的身上,让他确定今晚发生的这一幕场景不是幻觉。
项斐的呼吸一顿,他不清楚面前的生物到底有没有危险性,晚上出现在海边,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项斐的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他的手按在手电筒的开关上,又松了手,转身向营地的方向走去。
即使第六感告诉他面前的人鱼对他没有敌意,但项斐并不想下赌注,他所在的地方是蕴藏极大危险的暮色之海,而且人鱼……这种传说中的生物……居然真的存在。
池鱼这辈子没那么无语过,眼睁睁看着项斐的身影渐渐远去,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冷酷无情的钻进了帐篷的背影。
池鱼:……
就这?
他气馁地拍了拍尾巴,把旁边的礁石一下子拍碎。
大晚上的吹着冷风,闻着臭味为了等到项斐,实现自己登岛的目的,池鱼今天晚上心很累,付出了那么多,什么回报都没有。
甚至,项斐就看了他一样,然后转身走了。
池鱼不信邪,他准备第二天再过来看看。
第二天晚上还是同样的地点。
池鱼皱着眉,用从海底找来的露出尖锐一角的石头,对准了自己漂亮的尾巴。
比划了半天,他下不去手,然后又盯上了自己白皙的手臂,青蓝色的血管隐约可见,还有淡淡的鳞片。
在沉睡之前,池鱼受过很多次伤,大多数都是和须肥打架打的。他不怕疼痛,石头的一角很锋利,池鱼抬起石头,对准手臂用力划下去,胳膊丝毫没有感觉。
——石头碎了。和昨天被拍碎的礁石一样,碎成粉末末。
最后池鱼潜进了海底,循着记忆在往最深处的地方去,找到他一开始醒来的地方。
那个硕大的贝壳还躺在原地,合的严严实实,表面莹白如玉,一丝污垢都没有。
池鱼把里面的贝壳打开,在正中间静静躺着几块淡蓝色无瑕的鳞片。
这是池鱼在沉睡期间褪下的鳞片。他在刚出生时是纯白无瑕的,随着时间变化池鱼慢慢的长大,鱼尾从纯白色变成了淡蓝色,直到现在变成了深蓝色,鳞片也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蜕变变得越来越坚硬。
然而鱼尾的颜色还是不够深,等到池鱼完全变成成年期的人鱼,尾巴的颜色会更深邃。
池鱼在贝壳上拿起了一片自己的鳞片。大约四分之一的手掌大小。本来可以用自己的指甲划的,但是池鱼不准备比较自己身上到底是指甲硬还是胳膊上的鳞片硬。
万一指甲损坏,他哭都没有地方哭,还是用鳞片试试比较保险。
这里的任何一片鳞片拿出去都可以在拍卖会上拍卖出高价。漂亮的鳞片里面似乎蕴藏着大海的光芒,像是在流淌着水一样。鳞片的侧边闪出凛凛的寒光,池鱼抬起右手,对着自己的胳膊一划。蓝色的血液瞬间从胳膊冒了出来。
人鱼的对于痛觉很敏感,刚下手,下一秒痛觉就传入了大脑。但池鱼却松开了一直蹙着的眉头,他摇着尾巴往暮色岛的方向去,趁着伤口还没有愈合,要赶快在项斐面前装装样子。
军官看起来很正义,嗯,应该会帮他的吧,池鱼不确定的想。
在他游离着片区域之后,几只被香气吸引的海怪飞速的窜过来。张大嘴巴吸着被蓝色血液晕染的海水。
好香……好香……
他们今天的进展和昨天差不多,始终在外围打转,绕过了充斥着鸟类的大坑,项斐敏锐地发现在地上又多了几只新鲜的鸟类尸体,黑嘴信天翁,海雀……
它们的鸟喙处都有鲜红的花汁。
项斐垂下眼睛,他正在心里复盘,突然间脑海里闪过昨晚见到的人鱼,那条漂亮的鱼尾……
旁边的士兵喊了他好几声“少将,”在熠熠火光下项斐的眉眼显得异常凌厉,在士兵喊到第三声时项斐抬起头问,“怎么了?”
士兵摇了摇头,他的脸上还有一条血痕,是穿过荒地时被藤蔓勾到的。士兵疑问道,“少将今天晚上看着心不在焉的。”
项斐垂着眸,把手里的枯枝添到篝火里。“只是在复盘,想一些事情,要是没事的话你们就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去腹地看看。”
还是同样的场景。今晚的月光格外的明亮,比昨晚的亮了不少,大海一下又一下拍打在海边的礁石。
项斐的手电筒却反常地没有熄灭,照着地下的细沙。他离人鱼的距离很近,就只有几步之遥。人鱼的侧脸正好对着他,鼻尖上有一点点的水迹,在月色的照射下透亮晶莹。
再往下看,项斐皱起眉,他发现人鱼的手臂从上往下有一条长长的伤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物品划伤一样,还在流淌着蓝色的血液。
人鱼感觉到他的目光了,他虚弱的对项斐抬头笑了笑,和昨天散漫的笑容不一样,今天的笑容很虚弱,看起来仿佛是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挑起的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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