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身体庞大,动作却意料之外的灵活,脏污的爪子锋利丑陋,一跃而起便要将他们通通都拉下来。
顾明阳在一瞬之间看清了它的面容,那张肉瘤遍布的脸上,一条又一条疤痕丛生,狰狞扭曲的憎恨似乎就要化为实质割在顾明阳脸上。
喀吱
绳索不动了。
顾明阳如坠冰窖。
恶臭几乎要化为实质凝结在顾明阳脸上,他几乎与这只雌兽面对面贴近,怪物死死拽住绳索,重量根本不是几人能比拟的。
顾明阳,低头!
子弹带着灼伤的实质飞速与目标回合,绳索被顾明阳扯得一晃,一击未曾命中,雌兽低吟一声。
越来越多的怪物围堵几人,伸长口器去攻击悬在下方的绳索尾端。
雌兽明显开始焦躁了,那些蠕动着的卵顺着绳索从它身上攀爬而下,顾明阳捏紧怀中卡片,一退再退。
抓紧!
顾俭沉声下令。
下方伸长的口器开始能够逐渐触碰到绳索。
顾明阳,下来。
顾明阳!
顾明阳听不清什么了,近在眼前的卵状活物从柔软的胚囊中探出触手。他双眸大睁,直直横摔下来。
顾俭关键时刻拖住他的手,血液从紧闭的右眼中直淌下来。
望舒挣开顾俭,凝出风刃划破手掌。
鎏金热血喷溅在绳索之上,那些卵瞬然灰飞湮灭。
他一手抓紧绳索,与怪物牢牢对视。
那张紧密的脸上狰狞的挂着一双狭细的绿色瞳孔。
他攀爬而上,没想到的是怪物竟后退几步,似乎是在怕他伤口中渗透出的血液。
幽蓝色擦着望舒发丝而过
嗬!!!!嗬!!!!
走!
雌兽被顾俭直直洞穿了半边面颊,它跌落下来,痛苦倒地打滚。
嗬!!!嗬!!!
那只还正常的眼镜,紧紧的盯着望舒,似乎就要这样不死不休。
上方的重量减轻,绳索更加快速的向上拉扯,明明灭灭间,望舒见到了出口的曙光。
抓紧我!
小魏在一旁焦急的呼喊。
绳索上牵动的是一只旋转摇把手,高帽单膝撑地,单薄的身影似乎蕴含着无穷尽的力量。
客人!
他在见到望舒的一瞬将绷紧的面容放松开,继而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神态中。
长桌空无一人,四人站立在悬浮高台上,顾俭放下顾明阳,三人整个儿都成了泥猴,除了望舒还稍微能看,顾明阳简直就像先祖逃难打灾般狼狈不堪,浑身恶臭气味飘出几里。
望舒长指抚上顾明阳紧闭的双眼,他已意识不清,细密冷汗从额角渗透出来。
摁住他。
顾俭看向望舒,他神情真澈,顾明阳眼睛里有东西,得取出来,不然就废了。
他点头,撑住顾明阳头颅。
小魏虚坐在顾明阳身上,控制住他的四肢活动。
望舒凝神。
那双纤长如玉的手指撑开对方眼皮,涨成血红色的瞳孔神情涣散,他插入顾明阳下眼睑,血液滴答滴答喷溅出来,昳丽的面容沾染血液后愈显娇艳多情。
顾明阳开始因疼痛而醒来,小魏不敢再看,紧紧抱住顾明阳身子,擒制住顾明阳的那双大手如刚似铁,纹丝不动。
啊!呼救命!救命!啊啊啊!!!!
救
顾明阳晕了过去,那只初生的卵已然探出细细的绒毛汲取顾明阳眼中的血液成长,望舒将他从根植的寄生皮肤中硬生生拔了出来,还未死的小东西蹿腾的飞快,却在顾俭的一声枪响中消失殆尽。
刺刀。
他已到了极限,甚至连利器都凝结不出,顾俭深深看了他一眼,从怀中暗袋中掏出递给望舒。
对方手起刀落,似乎自己的手指只是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
被反复割伤的手心覆上顾明阳的眼睛,骤然的白光亮起,顾明阳呼吸舒展下来。
没事了,松开他吧。
魏今小心挪开,却听到顾俭直立起身,与高帽对望。
送他回房,可以吗?
高帽沉默几秒,应声,当然。
悬浮高台缓缓下落,那张代表着杀戮与暴食的长桌落下帷幕。
再次回到大厅,从原先密密麻麻的几百人,到现在存活的只余他们四人,这个数字足足令人心惊胆战,可是再次回到事件的发起点,却只有庆幸。
望舒伏坐在高台之上,高帽伸手想要抱起他,却被另外一人抢先。
拥有沙鹰修罗的人类,有着癫狂强硬的傲骨。
规则之外,高帽只能远远看着他抱着少年回房,大厅空荡荡,高帽的身影却愈加虚幻。
机械的电子音沙沙响起,违反规则,清除重启警告,警告!清除重启
嘭
高帽应声轰然倒地。
望舒对此概然不知,鸦青发丝被笼罩在宽大的浴巾当中,灿若繁花的小脸有几分被热气蒸腾的红晕,滴滴答答的水珠被人轻轻擦干。
顾俭眼神幽深,饿了?
望舒一言不发将他扑倒在床上,对方鼓动的心脏铿锵有力,他埋头在对方颈间,细细小小的尖牙哼哼的蹭着对方啃舐。
他磨蹭许久,水雾弥漫的眼睛看向顾俭的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
我的错,我皮糙肉厚。他无可奈何笑了下,先发制人用刺刀割开划痕。
流动的红色液体温热浓密,他诚恳问道:你还要么?
望舒简直被他的卑鄙无耻惊呆了,可是看样子,欲擒故纵这一套绝大多数时候还是管用的。
望舒悲愤的低下头去,轻轻舔舐伤口处的血液,灵力的滋养使得那些大大小小的割伤渐渐愈合,识海一片充盈轻灵,再看时,少年已埋头在对方颈间睡过去了,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那块皮肤上,他睡得熟稔,于是顾俭轻轻将他翻转过来,抱进怀里。
顾明阳醒来时天已大亮,他晃悠着踢踢踏踏去洗漱,直直把旁边正在研究镜片的小魏惊呆了。
你你没事了?
嗯?顾明阳回过头来,我怎么了?
你不记得?
这话说的顾明阳更惊讶了,他走到床边,问我怎么出来的?
小魏犹豫道顾俭先生和望舒将你弄出来的,当时你眼睛淌血,是被虫卵寄生了。
顾明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急切问,然后呢?
小魏比划了个手势,顾明阳吓得毛骨悚然,又听他讲,望舒的血真神奇,他附到你眼睛上时,瞬间就好全了。
可是看他脸色不太好,现在应当是和你二叔回房间了。
顾明阳一路狂奔,敲门声震天响。
顾俭从床上下来,顾明阳敲门的手停顿在了半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顾俭气压更低,顾明阳汕汕然收回手,解释道,二叔,我来看看望舒,他在里面吗?
提到名字时顾俭明显柔和了眉眼,他轻声道,睡下了,不要打搅他。
顾明阳点点头,二叔,你的那把枪?
礼盒开出来的。
顾俭捎了他后脑勺一把,进来吧。
屋里温暖柔软,脚下的毯子厚厚铺了一整层,角边处被磨平了棱角,头顶的吊灯柔雾般调成了适合睡眠的昏黄色,顾明阳坐在毯子上简直红了眼眶。
二叔,这就是区别对待吗?
嘘。
顾俭将被子一角掖紧,手指试了试他额间的温度,望舒蹭了蹭被角,发丝散落垂在耳旁,脸颊莹润泛出柔软的光泽,又睡过去。
顾明阳幽怨道,二叔,在我的孩童时期你都没这么疼过我。
并非是天真好骗又无自保能力,他的思维方式与旁人皆不同,其实直到如今,最适应此处的其实是望舒。
他将那支沙鹰修罗贴身携放,若说他不识善恶,可旁人害他时又比谁都更要冷静,衣食住行皆是慢慢学起,看到好吃的东西也会忍不住贪吃些,仿佛在此之前从未在二十一世纪生活过。
鬼怪爱他。
他仿佛生来便拥有令人爱他的能力,不动声色的侵蚀旁人的内心,可是这个一切事态的罪魁祸首却无辜又单纯,仿佛连爱是何物都不知情。
鬼怪是,旁人又何尝不是。
顾明阳静默片刻,吞吐道,我觉得,如果他想,应该没人能够拒绝望舒。
其实二人心里门清,不管是那面对怪物毫不畏惧的神情,还是只用一滴血为引就能套出林中白骨都不能够是正常人类的范畴之内,可是此刻,二人沉默的选择统一口径。
第9章 暴食客栈(9)
客栈的白日似乎特别短,夜幕逐渐降临,顾俭数着却连五个小时都没有。
敲门声铛铛响起,四人围坐在一处,只是这次却是有规律许多,三声过后停顿五秒,继而再敲。
躲着不是办法,顾明阳从猫眼望去,猛不丁被吓了一跳。
外面的东西哪里是人啊,顾明阳突然无比怀念当初那个肥胖的连眼睛都看不清的女员工,那最起码还有层人皮,这东西就太可怕了。
顾明阳距离他一门之隔,对方好像察觉到有人正在窥视,更加锲而不舍的敲门。
二叔、顾明阳凝声,不能开。
他小声道,我..我看到一只被剥了皮的怪物。
随着这句话的说出,外面的动静敲的更大声,顾明阳一下子噤声不语,冷汗淋漓。
怪物由敲转拍,似乎急躁又不耐。
三人下意识将望舒藏在后头,顾俭手中握枪,透过猫眼打量。
的确如同顾明阳所说,这他妈根本就不是人了,粘连的碎肉红彤彤的挂在身上,宛若一只人形肉干,他不安的转来转去,脚下的血液遍地都是,拖着长长的一条被血染红的路,忽的不知所踪。
顾俭观察间,嗡的一声脑袋猛地需颤。
那只怪物正在与他对望。
兽瞳般的竖眸紧盯着他,那张被剥了皮的人脸就这样与他措不及防的对望,顾俭没有移开目光,血淋淋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坑洼不平的头顶似乎被某些锐器重击过,面相怎能一个惨来形容,顾俭眼神冷然,那只被剥了皮的东西主动退开了目光,顺着那条长长的血路离开了门外。
二叔,怎么样
顾俭摇摇头,神态凝重。
我们需要赶紧找到出口。
会有出口吗
顾俭回道,那个声音让我们找到出口,按照之前他给我们的信息来看,应该是不会错的。
啊!!!!!!!!!!!
怎么回事
好像是外面有人在叫。小魏站立起身。
你们留在这里。顾俭迅速关上门,冲了出去。
等等。望舒握住他手腕,从刚才开始便格外寡言的少年坚定道,我陪你。
这层楼大概有五十几个房间,除了最里面顾俭和望舒这间,其他皆是相同装潢的卧房。
左边。
望舒点点头,二人放缓脚步,在众多相同的房间里,有只门把染血的房门格外醒目,顾俭与其对视一眼,一脚踹开门。
四周一片漆黑,望舒自觉运转灵力,淡白色的光影照耀四周,水声滴滴答答汇成一滩,四周寂静无声,从刚才开始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们。
望舒蓄势待发,迅速转过身去。
与倒挂着的尸体对视相望。
他愣了一下,迅速被捂住嘴巴连人离地抱到了柜子里。
伸手不见五指的闭塞空间令人多了几分藏匿起的安全感,外头还倒挂着一个被剥了皮的整人,望舒还有心思想道看尸体裸露的鲜红血液新鲜程度应当是刚刚死去没多久,完全吻合方才外面尖叫的时间。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望舒耳后,对方比他高大不少,轻轻易易环绕抱住,他并没放开手,空间太小,他刚想艰难回头,冰凉手指触碰在唇边:
嘘。
房顶上的东西猛然落地,好似掀翻了凳子发出一阵巨响,隔着柜门的缝隙二人暗中窥探。
显然身材矮小的另一只无皮血尸浑然无物,他注意到开合的门,放下怀中之物迅速起身。
他身影快得令人半分都捕捉不到,只能在眼尾的余光处得见一闪而过的鲜红尸影。
男人将望舒箍的更紧些,血尸在房中以非人的速度打转,好像是在探查着什么东西。
可是望舒的注意力却全然被他放下的东西吸引了,那张还泛着尸白淡光的长物,分明便是一条被分割完整的人皮。
圪垯
柜门被从外由内猛然打开,顾俭先发制人,对着开合的柜门就来了一枪。
黑暗中的东西发出了一声惨叫,声音直入耳际,顾俭臂力惊人,趁机长腿一跨飞奔而出。
他还抱着望舒,昏暗的廊道灯光忽闪,这里危险,我们回房。
顾俭,别动。
背后湿漉漉的触感令他猛然回神,望舒面无表情召唤风刃,顾俭却感到喉口剧痛。
鲜红的指甲与血肉不分你我,根本不能看清是有多长,可从望舒这个角度来看时,对方却已完全环抱住顾俭,只待一击毙命。
剧痛袭来,顾俭渐渐眼前昏花,黑暗坠落时却被谁猛然咬住,唤回神智。
望舒松开口,勃发的血液顺着唇角落入轮廓精致的下颚,他在这昏落的空间中,却见对方如妖似邪,那是令人感到绝望的,惊人美貌。
你被魇住了。他张了张嘴,做出口型。
顾俭听懂了,环顾四周。这哪里是什么廊道,分明他们还在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