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非夺的声音很轻,但说出的话却是让李伯心底一凉。
李伯强装着面上的镇定转过身,“大人您这说的什么话,您明日肯定能逢凶化吉的。”
谢非夺靠在身后的矮塌上,笑道:“借李伯吉言。”
屋内的光线昏暗难明,那半倚靠在塌子旁斟酒的人,着了一身青色长衫,动作优雅从容。昏黄的灯光映照在对方的侧脸上,显得越发柔和清贵。
李伯将人多看了两眼,心里此时因为谢非夺的那句话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他心中迫切需要找一个答案,躬身退到矮塌前,出了声,“如果没什么事,那老奴就下去准备了。”
“去吧。”谢非夺看着李伯离开,面上的笑收了个干净。
这正所谓螳螂补蝉黄雀在后,这究竟谁是螳螂谁是黄雀,就看这出戏要如何唱下去了。
窗外雨声不绝,像是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雨水和着湿气密密麻麻的侵蚀入身体,右腿那股子疼痛感愈发的强烈。
谢非夺冷汗一点一点溢出,他撑着手臂给自己猛灌了一杯酒。
嘶,真疼。
真不知道原主这么些年到底是怎么挨过来的。
酒入嗓子眼里带着一股子辛辣口感,像是麻药似的麻痹神经。谢非夺灌了自己整整一壶酒,脑海里不甚清醒之时,脑子里突然想到他临穿越之前的那个晚上,似乎也是如现在这般大雨倾盆。
那晚他开着车在路上飞驰,身后是紧追了他一个多小时的车。这群人对他穷追不舍为的就是他手里那张刚刚画出来的图纸。
谢非夺将手放进怀里,从怀中掏出来一张纸展于灯下来看。
手里的这张图是他穿越来后重新描摹画的一张,图上是一条横贯两国的海底隧道,这条隧道如果建成,将是华国沟通国内外的重要桥梁。
可惜,随着他的死,这些东西也都付之一炬。就连他,都穿越到了这么一个荒凉偏僻的小城里与人玩着这些勾心斗角。
手中的图纸滑落在地,闪电从窗外透射进来,惨白的光打在地上那张被主人弃如敝履的纸,讽刺至极。
轰隆一声惊雷在头顶炸响,风将屋内的门给吹开,阵阵冷风和着雨飘入进屋子里。屋内人伏在桌子前,脸上因醉意晕出一抹薄红,薄红之下是一张惨白如纸的脸。
冷风卷起地上被丢弃的图纸一角,被一双冷白修长的手指给捡了起来。
红衣华艳,来人正是姬芜。
姬芜弯腰将地上纸捡起来,放在眼前看了看,随后视线上移落在了趴在桌子上的人身上。
“真是蠢。”
他走过去将人从塌子上扶起,抬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用手指拨开,给人灌了进去。
姬芜垂眸将那张溢了冷汗的脸瞧着,低骂出声,“真的是蠢死算了。要不是本大人大发善心的来瞧一眼,指不定明天就瞧见一具尸体。”
骂完也没见人醒,这人反而觉得自己身上不难受了,又像是找到了个火炉似的朝着他怀里凑了凑。
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姬芜皱了皱眉,视线瞥见了桌子上已经空了的酒壶。
想到白日里这人口中的朋友,不禁面上一凉,“喝酒也不来找大人我,真的是见了鬼的朋友。”
姬芜一脸嫌弃的将人推开,正准备起身离开之时,衣服袖子被人一把扯住。
姬芜顿住脚步,抬手就拨开了那只抓着他的手。
谢非夺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胆,抬手又抓了上去。
姬芜又抽回袖子,对方又抓住。
反反复复两三次,姬芜太阳穴跳了跳。
“胧月。”姬芜冲着门外喊了一声。
随后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公子。”
姬芜将人看了一眼,招了招手,“你来把人丢屋里去。”
谢非夺迷迷糊糊的像是听到了什么似的,在胧月走进的时候,就揪着姬芜的衣服像是个受惊的兔子似的躲在了他身后。
姬芜挑了挑眉,一偏头就瞧见谢非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皱着眉头,漂亮的脸蛋上挤出了两滴泪,扬起脸看着他的时候通红着一双无措的眼睛。
“别不要我。”
姬芜突然想起白日里,谢非夺同他说的那一番话,眼睛倏然一眯。
胧月走到跟前,正欲硬把谢非夺给拉开,就被姬芜抬手阻止了。
胧月不解,“公子?”
姬芜转过身去,抬手捏起了谢非夺的下巴,借着门外光亮将眼前的这张面容瞧得仔细,半晌,喃喃出声,“你如果不是他的话……那你又到底是谁?”
谢非夺被捏的疼了,挤掉了一滴泪。
这泪滴落在姬芜的手背上,姬芜像是被烫了一般,猛地抽回手。
“你下去吧,我来。”
姬芜认命的长叹了一口气,将人打横抱起,转身进了屋,将人放在床榻上。
姬芜将人安顿好,拍了拍身上衣服,踱步而出。
“公子。”胧月欲言又止。
姬芜理着袖子,“有话说。”
胧月垂头,“他不是公子要找的人。”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姬芜一笑,“你难道不觉得他有趣?”
“属下是担心……”?胧月垂眸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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