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羡余心里咯噔一下,有些紧张地看向谢承。
谢承前世就得知了他的身世,他是知道的。方才恐怕就是过于担心他,才不小心在大哥面前展露了异样,竟然被大哥怀疑了。
谢承却毫不慌张,面上做出疑惑的表情,“大师兄为何这么问?我只是觉得天心使出现得突然,想问问小余近来可有听到风声,毕竟先前并未听说,这届武举会有天心使做考官。”
“大师兄先带我们避开天心使,又突然有此一问,可是有何隐情?”谢承一脸无辜地说道,姜羡余差点都信了。
你怎么这么会倒打一耙!
姜羡余简直目瞪口呆。
姜柏舟也被谢承噎住,张了张唇,没能说出话来。
最后他按了按眉心,道:“……对不住,是我疑神疑鬼了。”
他瞥了一眼一脸懵懂的姜羡余,无奈叹了一声,对谢承道:“此事说来是我们姜家的家事,可你是我师弟,按理也该知道……我先同小余谈谈,让他告诉你吧。”
姜羡余微微惊讶,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达成了目的,心中不禁浮现一股做戏骗他哥的愧疚之感。
反观谢承,脸上的表情从疑惑转为恰到好处的凝重,看了两人一眼,主动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姜柏舟点了点头,谢承就转身走了。
姜羡余:“……”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做戏装傻的本事远不及谢承万分之一。
他咽了下口水,一边回忆自己前世得知身世时的反应,一边拉住姜柏舟的衣袖,笑容几分牵强,“大哥你别吓我,咱家能有什么秘密。”
姜柏舟却是一脸严肃,拉住他的胳膊道:“回镖局再说吧。”
……
段宅。
谢承回来后就闷在屋里写大字——这是他用来强迫自己集中精力、静下心来的惯用手段。
他其实并不放心姜羡余和姜柏舟走,去谈那所谓的身世秘密。
可是他没有办法,只能等,只能安慰自己:少年其实早就知情,不会再愤怒冲动,不会再逃避远走……
笔尖猛地顿住,谢承恍然发现,自己竟然写了满满一页的“囚”字。
前世他只能做临渊而立的岸上人,悔恨而终;这辈子他不甘心如此,于是退而结网,想要以自己为中心,画地为牢——
囚住他的少年。
可方才写这笔捺没有收住笔势,已经超出了围牢界限,哪怕再补上最后一“横”,也困不住这个“人”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气缓缓吐出,搁下笔,将整张写满“囚”字的宣纸团起来丢到了废纸篓中。
叩叩——
“谢承,你在里面吗?”
谢承骤然松了一口气,抿紧的唇角跟着放松,“在。”
姜羡余推门进来,关好门才走向谢承,“你刚刚也太会演了,完全把我哥忽悠住了。”
谢承笑了下,倒了一杯茶给他,“大师兄都告诉你了?”
“嗯。”姜羡余接过茶盏,靠坐在谢承的书桌边上,垂眸抿了一口茶。
谢承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别怕。”
姜羡余顿时鼻尖泛酸,喉头哽了哽。
再听一回身世与家仇,他心里其实并不如面上表现得这般轻松,但还是笑了下,“没关系,反正也不是第一回 知道了。”
最震惊难受、最不知所措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别这么说。”谢承单手捧起他的脸,温柔而郑重,“换做是我,也会觉得难以接受,也会心有不甘,甚至心怀怨怼。”
谢承轻抚姜羡余的脸,问得小心翼翼:“前世,是因为这件事才走的吗?”
姜羡余眼睫微颤,抓住谢承的手,将其从脸边拿下来双手握住,回避了这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世的?”
谢承将他的回避当做默认,没再追问,而是回答起了他的问题。
“前世我夺得解元,在鹿鸣宴上得到了巡抚大人的赏识。后来才知,他是在替九王招揽得用之人。”
“?”
话题跳的有点快,但姜羡余知道谢承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事,于是顺着这话猜测道:“所以你那时就搭上了九王的线?”
谢承摇头:“我拒绝了。”
“为何?”
谢承垂眸看向两人交握的手,“因为他为了招揽我,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
“二十年前,天心府指挥使江蔚风下毒谋害圣上,举家入狱,满门处死。可巡抚大人却告诉我,除去宫中的江太后和小皇子,其实还有江家后人逃出生天。”
姜羡余一怔,诧异地看向他。
他原本以为,前世许是在他离家后,家里人才将他的身世告诉了谢承。却不知原来谢承那个时候就知道了这个秘密。
谢承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那时我才知道,你那晚为何突然问我,今上是不是好皇帝;又为何突然反悔,不肯考武举。”
他紧紧抓住姜羡余的手,话音微颤:“对不住,当时将你的倾诉与求助当做了任性,没能安慰你。”
他也是后来才意识到,前世那场争吵,是迷途的少年在向他倾诉,向他求助,请他抓住他的手,给他指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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