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由衷地感谢你。”
他像个关心孩子的长辈,微微颔首向缘一表达谢意。
就是这种被营造的“感人至深”的画面,却让幼小的缘一本能地感觉到了一阵不适。
因为不巧又遇上了阿系,看来今晚他是不能带蜜离开了,但是明天也好,后天也罢,必须赶快带她离开才行。
……
在母亲去世后,母亲的乳母就作为蜜的贴身佣人,被送到了她的身边,那是位性情温和的老人,过去总是喜欢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她和母亲的互动。
老人会在为蜜梳妆的时候,感慨她与母亲相似的面容,并跟她聊一些母亲小时候的趣事。
所以就算拒绝祈愿后不喜欢和仆人搭话的蜜,也会在和老人相处的时候,安静地坐在那里倾听,其中她最喜欢听的就是老人夸赞她的美貌,说——
“小姐长得真像是夫人,一样的温婉动人,那蓝色的眼眸像是泛着波光的湖水,长大必然是大和抚子般,端庄美丽的美人。”
人们只要看到她就会想起母亲,这种话语,让她感觉母亲还留在她身上,正以特别的形式陪伴着她。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仆人对她外貌的描述却发生了改变。
“小孩子成长的就是快,转眼间,您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女孩了。”
“眉眼初开,姿色妩媚,等到您嫁人的时候眼眉间的风情必然无人能及,一定能到大名的喜爱吧……”
清纯的,无辜的,惹人怜爱的,是深渊里娇艳欲滴的花朵,在隐匿的阴影里藏着浓郁阴郁的色彩,是枕着黑泥而眠的殷红果实,背景越黑她越是艳丽,像是一滴被遗落的,属于爱人的心头血,哀戚又甜蜜,只是静静地在那里绽放,便引无数人心甘情愿没入欲、望的漩涡。
这种形容,怎么听也不像那位被形容为春樱细雪的夫人,更不像是那位带着铁锈味的男主人,但奇异地,却没有人对此提出疑议。
至少那位刻薄严厉的男人,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长得越来越不像双亲这件事吧?
然而,但就算是他,望着蜜的时候,也只是微笑地夸赞一句“青出于蓝而更胜于蓝,你是比你母亲更美丽的存在,所以更要严格要求自己才行。”,接着,便将此事一带而过。
母亲的身影正逐渐从仆人的口中褪去。
为了防止小小的女孩忧思过度,他们开始闭口不谈。
不应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他们都在忘记母亲呢?
我好想妈妈哦……
我希望自己能很像她,这样我只要照镜子,是不是就能再见到她了呢?
蜜因为仆人的话语变得有些闷闷不乐。
镜子,镜子,一般只要一想到这件事物,她就会下意识忘记接下来的行动。
但是在化为咒灵后,这样奇怪的暗示终于有所缓解。
院子里能让我看见自己面容的东西……
这样的念头突然浮现在蜜的脑海中,让思念着母亲的她忍不住走向了,后院涓涓流淌的人造溪流。
清澈的溪流如愿映出了了蜜的面容,作为诅咒的花朵化为人形,到底应该是怎样的模样呢。
仲夏夜般蓝色的花瓣,因为污染化为瑰丽的紫,蜂蜜似金色的花蕊,凝成了浓稠的琥珀……
陌生的面容像一击重锤砸在了蜜的头上,猛然袭来的眩晕感让她手下一软,险些一头栽进眼前的溪流。
扯住她手臂的是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阿系,男人用一只手将蜜拉离了小溪,另一只手则拍打着自己的胸脯。
他做出一副惊魂甫定的模样,感慨着“真是吓死人了,我的大小姐,这可不是村外的小河,有漂亮的鹅卵石给你摸。”,一把将蜜抱着坐上了一边的长廊。
阿系笑着说“您又在想什么呢?”,将手指在蜜的眼前晃了一晃,唤她回魂。
他回味着蜜那句“我也不知道……”,结合着她之前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暗地里一品,就猜到了七七八八,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多了几分讥诮。
“过家家不好么?”
“为什么你要主动挣扎呢?”
“你现在觉得不愉快了么?”
男人只是拢着手,看着她笑。
“不过你放心,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话语中带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第15章
精美的首饰,华美的绸缎,稀奇的玩具,蜜拥有的各类物品琳琅满目,摆满了她的房间而等到了临别时刻,能带走的就那么几件。
没有常识的女孩,望着自己殷红的眷属来回忙碌,看它用触手勾过几件贴身的衣物,可以抵钱的首饰,珍贵的药典,整整齐齐放进了那个小小的包里。
觉得东西差不多了,蛇莓满意地摇了摇自己的叶子,回望着自己的神明,问她
【您还有什么想带走的么?】
此时包里能容纳的空间已经很小了,蜜想了想,从自己的枕头底下翻出了几件事物——
岩胜给她做的小梳子,她喜欢拿着这把梳子,让母亲给自己梳头发。
母亲绣的手帕,她经常用它捧着糕点吃。
还有母亲最后留给自己的几封书信,那些关爱一点一滴被凝成话语。
这些东西构成了她在睡梦中不会感到疼痛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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