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忙叩谢贾母,贾母扶起黛玉:“你这丫头,倒跟外祖母客气上了,走的时候须得好好筹谋,多带些人马。免得路上受什么委屈。”
晴雯眼珠子一转。跪拜在地:“回老夫人,二爷和林姑娘兄妹情深,此行又记挂不已,不若我这个侍婢随身跟着,照顾林姑娘,也全了二爷的记挂之情。”
宝玉乍一听有些迟疑,仔细思索却很是赞同:“每日里林妹妹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有你写信告知我,我倒也放心些。”
啊?每日?晴雯的心里猛地一紧:“奴不识得几个字您却是忘了?”
她一脸又委屈又懵逼的表情惹得屋里诸人发笑,冲散了些适才的紧张的气氛。
贾母赞许的点点头,欣赏的看着她:“这个丫头到底是我屋里出去的,有些深明大义。”晴雯是她指给宝玉的,此时表露忠心不往宝玉跟前凑反而自告奋勇帮宝玉侍奉黛玉,她很是满意。
“鸳鸯,你抓一把金锞子给这丫头。”
天哪,晴雯心里焰火盛开,一把,那怎么也得有七八个,要知道前些日子宝玉府里丫鬟们嗑瓜子闲聊时晴雯听了几耳朵,知道了王熙凤给秦钟的表礼也就二个金锞子并一匹尺头,这份礼物可是相当的厚。
宝玉也挺高兴,他是个红尘痴儿,丝毫没有对贾母大手大脚的担忧,反而猴在贾母身边又为晴雯讨起赏赐来。
晴雯心里正换算的起劲:一两金子等于10两银子,一个大约有七两银子,七八五十六,贾母这一出手就是近乎六十两白银!!!
二十两白银够一家庄户人家过个一年,那六十两,可是三年!像晴雯这般孤身一人的,还能过更久。若是有朝一日被放出去,这便是她傍身的底气。再不济,就算不能获得自由身,有这些银两,她也能在府中做不少事。
晴雯这样耽于换算,神色自然一派平静,瞧在外人眼里就是大气沉稳,不面露喜色,贾母瞧着心里更赞许了,觉得这个丫鬟不以物喜,倒是个有出息的,因而笑着说:“再从我那经年的匣子里翻一枚玉搔头来,一并赏给晴雯。这丫头不想着攀高枝,对待主家忠心耿耿,是个有良心的。”
晴雯心里一激灵,这“想着攀高枝”、“不忠心耿耿”、“没良心 ”的……可不就是袭人了?老太太这一番敲打,倒十有八九在说袭人。
她稍微鼓起勇气,抬起头跟老太太道谢,趁机打量了一下屋中诸人的神情:贾母老神在在,压根儿瞧不出什么不悦,相反她笑吟吟活像一尊慈眉善目的菩萨;贾宝玉仍旧一脸不舍,小声跟黛玉叮嘱着什么;贾母身后的鸳鸯虽然笑着应着,但那笑里却有几丝缝隙,这缘由晴雯是知道的:袭人原本是贾母屋里的二等丫鬟,为人又寡言少语,鸳鸯跟她也不甚亲近,倒是袭人去了宝玉那里以后,鸳鸯就跟袭人打得火热。
晴雯皱了皱眉,她不是个爱读古书的,是以鸳鸯是什么来路,之后又是什么下场她是一概不知,所有对鸳鸯的印象皆来自于原身,但就跟袭人交好这一桩事,就觉得大大的不妥。
首先,袭人是贾母给宝玉的预备役丫鬟,可是她投奔了王夫人,这种两面三刀不忠不义的仆从是世家大忌,而鸳鸯作为贾母的得力干将居然还与袭人眉来眼去,这置贾母脸面于何地?实在不像个老太君身边第一可心的人能做得出来的;
其次,府中都传袭人已经与宝玉有了首位,也就是说,袭人已经是宝玉的通房丫头乃至未来的小妾了(以目前袭人的职场钻营度来说,袭人挣个姨娘是迟早的事),这时候鸳鸯还与其主动交好,可以解读为她提前与贾府的下一代主子搞好关系,也可以解读为她对宝玉有些心思。
不管是哪一点,都不是贾母乐见其成的,是以贾母这一番话,这算得上是敲打鸳鸯了,晴雯跪在地上默默吐槽:贾母啊,您老人家可不就是给我树敌了,焉知鸳鸯恼羞成怒不会把这件事算到我头上?
且不论晴雯怎么想,这一次她总算遂了心愿,跟随黛玉往扬州而去。
晴雯准备好行李,盘算下今后如何提醒黛玉与林如海,也开心上了路。这个恶朝代算得上是太平盛世,可是江南盘根错节,晴雯原本还担忧,幸好黛玉往傅家辞行时镇南候老夫人举荐了一位顺路赴任的朝廷命官,黛玉一行得以跟随上路,一路上的安全问题能够得以保障。
黛玉心里惦记父亲,一路风尘仆仆,昼夜兼程赶路,总算到了扬州。
林如海早收到了信件,前几天派了信任的家人在码头相迎,那管家待见到黛玉一行便快马加鞭去扬州官邸报信,林如海放下手中诸事急匆匆来迎黛玉。
“父亲!”黛玉瞧着林如海瘦骨嶙峋,居然比自己上京时又瘦了一圈,不由得泪盈于眶。
林如海看黛玉却很是满意:女儿离开扬州时还瘦弱尚小,如今袅袅婷婷,颇有些贾敏的模样,行为举止也似模似样,举动间气度从容,看得出来很是经过了一番教养。看来皇上赐下来的那两个老嬷嬷甚有用处。他满意的微微颔首,脸却板起来:“你这孩儿不甚听话,为父不是让你留在京城?”
见到了日思夜梦的父亲,黛玉这时候压根儿控制不住心中的感情,也没有听清父亲在说什么,一头扑进父亲怀里,眼泪滴滴答答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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