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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三人凌空拔剑,剑穿过大雨,缓慢了一些。但是声音杂乱,在夜晚亦不容易辨清方位,唐印冬以雨水为剑,双手不断弹出雨珠,攻向三位青城高手的咽喉和心脏。三人淋漓在绵密的雨水中,似乎有成百上千支剑,避无可避。不消片刻,那三人竟然被唐印冬一人给围住了。青城掌门乃江湖成名已久的高手,不由胸怀怒气,御剑而起,借着远处闪电的余晖,数招凌厉非常的剑法,刺向唐印冬的腋下,身法奇快,剑法更快。剑式顷刻间已经击破数道雨剑,几乎就贴近了唐印冬的身体,唐印冬凌空一个转身,脚不触地,踩着雨水凌空而起,只见一个大雨中一个轻盈的身影借着雨势,向另外两人连出数道雨剑,将那两人逼退到十丈之外,而后轻轻落在一块凸起岩石上,正面着三丈外站在被闪电击中还冒着黑烟的柏树的残存的树干上的青城掌门。
    唐印冬并不想让青城掌门主导进攻,凌厉的青城剑法在这样的雨夜,足以让人心惊胆战,后背发凉。唐印冬现在都不知道,被雨水拍打着微微刺痛的皮肤,是否有被青城剑法给割裂开,当然,这一切都源于对青城剑法的恐惧。所以,他要主动进攻,进攻,在很多时候就是最好的防守。只见,数道雨剑瞬间罩住了青城掌门的全身,后两位高手远在十丈之外,青城掌门孤悬树干上,脚下便是数十丈悬崖下的滚滚岷江,看似救无可救了。可青城掌门毕竟是身经百战的高手,岂能轻易束手就擒、引颈就戮。横剑起舞,剑网绵密,护住全身要害,虽有几道雨剑划破了手臂,但是伤口止于皮毛,并无大碍。
    唐印冬不依不饶,紧接着数十道雨剑倾泻而出,但是,青城掌门岂能坐以待毙,在唐印冬出剑时,已腾空而起,直上数丈云霄。数十道雨剑刹那间将那棵倒霉的残树撕裂成碎片。青城掌门凌空而下,长剑如雨般快至无声,直指唐印冬天灵,后面的两位高手亦是连发数道剑气,剑气已逼近唐印冬身体。唐印冬瞬间慌乱了脚步,这样的攻势,唐印冬就算不死,亦必受重创。
    唐印冬脚步腾挪,闪电,救命的闪电,只见天穹一道金色的光,像是玉皇的圣驾在云层中摩擦的火花,又像是一道金色的龙一样的鞭子,径直打在青城掌门的后背上,只听得噗嗤一声,青城掌门全身焦胡,身体不断抽搐,訇然坠落,替唐印冬挡了一道剑气。被天雷吸干的焦胡的身体被一道剑气劈成两段,像两段木头一般落在雨中的石壁上。唐印冬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颤抖不已,他似乎只看见一道金光蒙住了双眼,而后一道剑气将自己震得头晕目眩,只觉得胸口翻闷,浑身飘忽,从数十丈高的悬崖上跌落下去,落在洪水肆虐的岷江之中,巨大的冲击力,顷刻间让身受重伤的唐印冬晕厥过去,翻滚的洪水,瞬间吞没了那个筚路蓝缕的少年。
    混蒙之间,唐印冬只感觉自己像是跌落在地狱中的一条小鱼。被巨大的渔网裹得严严实实。被无常和判官任意推攘,在尖锐的石头上碰撞得满身伤痕累累,只感觉世界黑白任意颠倒,他应该是死了吧?谁又知道呢?
    唐蓦秋走出秦府的时候,大雨没停。秦时月没有挽留她,因为她已经足够心碎,再留下一个心碎的女人,这个本就在大雨中破碎不堪的世界就已经难以再修复和拣拾了。她就独自走在巷子里,没有撑伞。巷子很深,脚下的流水淹没了脚趾,空中的流水打湿了全身,打湿后的衣衫贴着皮肤,露出她玲珑的身材被大雨无情的鞭笞着,蹂躏着。可是,那个女人觉得这样身体的痛苦却是内心的快乐。雨水就猛烈地,打在她不算坚强的肩膀、打在她不算结实的胸膛、打在她杂乱不堪的头发上,更及其迅猛的打在她如此羸弱的心中,那是多么易碎的一颗心,装在那副缓缓彳亍却极为精致的躯壳中,渐渐地,渐渐地消失在巷子中,消失在大雨淋漓中。
    两日后,当江湖上已经渐渐流传开青城掌门的事情,当唐水水终于找到唐蓦秋时,她就蜷缩在那个小院的角落,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在裙子里,头发杂乱不堪,满身泥污,那被体热烘干的衣衫和裙子,没有扯撑和整理,显得褶皱不堪。这样一个和乞丐无二的女子,谁又能想到是益州城最美丽的少女之一呢。唐水水毫不介意,轻轻的将唐蓦秋抱起来,走出院子,就这样一直抱着,走了很远很远,终于,在若隐若现的阳光下,走进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宅院中,那是整个益州最辉煌的宅院,花了数年才建成,远非剑阁的那座显得寒酸的老宅可以比拟,她们两个精致的女人,就和阳光一样,轻而易举的进去了,谁又知道,女人的不易,何况是侯门深似海。
    那个人看着黏土和石头的房子,虚弱不堪的从院中带棚的草垛上坐起来,浑身无力,眼前还有些发黑,一个村姑模样的少女端着一罐热水走过来,轻轻的喂给那个满身伤淤的男人,男人未饮几口,便被这热水烫得直咳嗽,喘了许久,才断断续续地问道:“你……是谁?这是……哪?我怎么……怎么会在这里?我还活着吗?你……又是谁?”
    那个少女噗嗤笑了一声,随即轻轻的放下陶罐,用手遮住了半边脸,转到了另一边。带着浓郁的川音回道:“你还没死,你总算是活过来了,我们在眉山的一处浅滩发现的你,那时你至少在水中浸泡了一天一夜了,全身都白里发紫,被一张巨大的渔网缠在一根巨大的浮木上头,发现你时,你已经气若游丝了。父亲说救不活了,就想扔了你,我说,万一呢?就把你带了回来。这里是犍为,我们家是岷江上的渔民,偶尔也去金沙江和长江捕鱼,我们家就我和父亲,我留在家照顾你,父亲去青衣江打鱼去了,估计后天回来。对了,我姓水,叫水仙儿。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溺水?”言罢,蹲下来,双手托腮,转过脸,眼睛偷偷的看着唐印冬,那双清澈的眼睛干净而动人,像极了水仙上的露珠。
    唐印冬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打量了水仙儿的全身,她约十七八岁,没带任何妆容,或许因为穿梭在江上,风雨不误,所以皮肤显得黢黑,但是,她很美,尽管村姑一般的打扮,满身衣服也尽是补丁,没有任何装扮,但是这一切都难掩她精致的面容,凹凸有致的身材,她束着腰,腰很细,胸很挺拔,兴许日夜劳作,放网收网,所以手略有些粗糙,但是,她那精致的五官,足以显现出一个美女该有的要素,特别是那双晶莹的眼睛,足以打动任何一个有心的男人,她或许没有她这个年纪的少女应有的古灵精怪,但是她恰到好处的羞涩,却更让人着迷,唐印冬就这样和水仙互看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说道:“我是个杂役,赶夜路时忽然被惊雷吓到,失足跌入江中,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定结草衔环,以死相报。”
    水仙儿又会心的大笑了起来,说道:“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打雷?哈哈,我们终日漂泊在江上,经常遇到打雷,我从小就不怕。胆子特肥。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我叫唐印冬。虚岁弱冠。”
    “名字真好听。那你比我大两岁,我就叫你冬哥了,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默念蓦秋,蓦秋是你的心上人吧?等你好了,我们去北边打鱼,就送你回家好吗?”水仙儿说完,双颊微红,微笑着看着唐印冬,眼神中还带着一些期待。
    唐印冬尴尬的回道:“不是,她是我妹妹,我俩自小相依为命。不过,她应该过得很好,等我好了,找个驿站给她捎个信,我要留在这,报答完水姑娘你,还有水伯伯之后,再回益州。”
    水仙儿听完,脸更红了,回道:“我们不需要你报答的,你只要能好起来,就好了。所以,你一定要赶快好起来。”
    唐印冬喘了口气,感觉有些眼冒金星,索性就躺回到草垛上,回道:“那我就帮你们打鱼,打很多很多的鱼,卖很多很多的钱,然后购置田地,就不用终日漂泊在江河之上了。”
    水仙儿微微一笑,双眼带着惆怅的转过脸去,仿佛天边正在飘过来的那片乌云,说道:“那需要好多好多年的。”
    唐印冬热血沸腾,说道:“水姑娘,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你要相信我。我说到做到,我不是那种满嘴大话的男人。”
    水仙转过脸,含着泪肯定地说道:“冬哥,我相信你。”言罢,一双泪眼凝视着满脸伤痕的唐印冬,泪眼中似乎有了些若有若无的炙热之感。
    唐印冬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微微笑了笑。又沉沉的睡了过去,水仙儿看着眼前这位重伤的男人,像夏日的炎热充填了她原本冷若冰霜的心灵,她曾无数次在夜晚的江上,窥视无数对裸露着身体在水中嬉闹的青年男女,她曾以为自己将永远不会拥有那样的生活和那样的情感,直到这个男人用那无比炙热的眼神,让她似乎看到了雪山在心灵的深处慢慢地融化,融化在身体中,几乎就要浸润出让每一寸肌肤都快乐的清泉喷涌而出。夏日潮湿的闷热,让水仙儿全身都不太舒适,那种黏糊糊的不适。她静静地拾起陶罐,提着满是补丁的裙子,走进了茅草下黏土和石头堆砌的屋子,以一种自卑和惋惜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转身看了看沉睡的唐印冬,似乎叹了口气。
    傍晚将至,今夜或许会有大雨,雨声或许淅沥,大雨或许能打动一颗正在萌芽的种子上方坚硬的泥土,在泥土上,开出鲜艳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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