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整日都没停,大海也翻滚了一整日,人,也缱绻慵懒了一整天。一整日都待在狭窄的木屋中,人难免会有些憋闷,黄昏时分,雨才停,众人趁着雨停出门,感受着甘露和新鲜的空气,漫步小岛上,也许漫漫人生,这是最后一次眷顾这座小岛了。唐蓦秋莫名有些感伤,独自绕着沙滩踯躅,雨后的沙子很黏,将靴子沾满了灰白色的污垢,所以,唐蓦秋越走越慢,风吹过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于是双手抱胸,在沙滩与树的边缘蹲了下来,棕榈树上的水珠落下来,距她很远的地方,便结成了冰珠,沉沉地滑过她的身子落在了地上。唐印冬远远的便看见了唐蓦秋的异样,于是,轻轻一跃,空中一个腾挪,便落在了唐蓦秋的身边,只见她头发和眉毛都结成了冰块,全身颤抖和抽搐不停,眼看唐蓦秋便要走火入魔,唐印冬哪容多想,运起精纯的功力,便从唐蓦秋的肩头压下,将那股强烈的寒冰气直直压了下去,压到了唐蓦秋的丹田处,唐蓦秋脸色由霜白渐渐变得有了些红润,抬起头,看着香汗淋漓的唐印冬,以一种委屈,含着泪水,因为,被抑制不住的寒冰气萦绕全身的滋味,太过痛苦了。唐印冬轻轻地扶起唐蓦秋,一把搂在怀中,带着哭腔说道:“傻丫头,你怎么不早说。”
唐蓦秋倚在唐印冬肩头,沉沉地回道:“我也不知道为何今日会这么严重。若不是兄长发现得及时,我几乎就被冻成冰人了。”
唐印冬沉着脸,茫然说道:“傻丫头,你体内的寒冰气很强,我用尽全力,也只能强行将它压制下去,到时候可能会有一次比这次更猛烈的反噬,到时候,你不一定能承受得住,所以,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化解它,有两种方法可以化解,一是运用强大的内力助你化解肆意逃窜的寒冰真气,将其稳定下来,让它融进你的正常内里之中,为你所用,可世上,除了父亲之外,估计没人有这样的功力。而第二种方法就是借助灵药,所以,咱们这次去神龟岛,我一定舍命夺下神龟之血,目前我能想到的办法只有如此了,你先别声张,这些日子,你就跟在我身边,以便我能及时照料你。知道了没?”
唐蓦秋撅了下嘴,回道:“我知道了,兄长。”
唐印冬略加思量,说道:“按理说,你的内功与我是从小练习的,应该很是精纯啊,按理说,你自己是可以循序渐进,抑制住寒冰真气,最终为你所用的。可为何突然间便被寒冰气反噬了呢?难道你受过重创。”
唐蓦秋沉沉的低下头,回道:“嗯。近三个月了,那日在扬州,被龙将那毁天灭地的一刀所伤,导致真气虚弱,没能压抑住寒冰气。”
唐印冬皱着眉头,回道:“龙将,是漠北的持刀人,龙将吗?”
“嗯,那一刀,是我今生所见的最为猛烈的一刀。”
唐印冬依旧愁眉不展,沉沉回道:“听说过,据说在邺城,他使出了那一刀,震慑住了大半个武林。你怎会与他比试?莫非,你与漠北有所结仇?”
唐蓦秋幽怨地看了看唐印冬,回道:“没有,我认识了半个漠北人,昔年被龙邕收养的一个孩子,跟咱们家也有莫大的关系!”
唐印冬惊讶的抬起头,看着唐蓦秋,回道:“不太懂,跟咱们家又有何干系?”
唐蓦秋苦苦的笑了笑,淡淡地回道:“我收他当了家奴。”
唐印冬望着眼前这个任性的女孩子,顿时感受到了陌生,这两年,她改变的太多了,唐印冬只感觉到自己与她竟然如此的疏远和陌生,她的世界变化得太快了,一切都已经不在自己的理解范围内了,只得惨惨地问道:“漠北第一高手的弟子,会甘心做你的奴仆?还是他对于你还有其它的心思?”
唐蓦秋笑了笑,回道:“兄长说笑了,我说了,他跟咱们家有渊源。”
“哦?我实在猜测不到。一个远在漠北的孩子,和咱们家有何渊源?”
唐蓦秋又浅浅笑了笑,回道:“他叫龙唐,是唐佣叔的长子。”
唐印冬瞬间一愣,双目凝聚,直勾勾地盯着唐蓦秋道:“什么,此事当真?这怎么可能?世上竟有如此曲折离奇之事。”
“起初,我也不太相信,但是,事实如此,我只能权权当做真事。他也说了少时的经历,也去平都认了亲,拜了其母的坟墓,必是真实无虚的。”
“如此甚好。”
“但是,他内心对于唐佣叔,心怀不忿,似乎今生都难以化解。”
“血浓于水,不妨再多给他们些时间吧,等回了中原,我也去看看他,少时,我应该见过他的,那时他刚出生不久,一晃近二十年了。哈哈。”
“嗯。”
无言,两人的心情,随着海里的浪涛,渐渐偃旗息鼓。想必明日定会风和日丽,该走了,这座岛太小了,本就留不住人。
回头看风中的小岛茂密的丛林,摇曳着许多黑色的影子,一切都在动,一切都停不下来,有时候,在这个不大的岛上,总有些莫名的恐惧,像是遥远的风,像是遥远的梦,像一个人来了又走,像一阵风无影无踪。站在丛林之外看丛林,只觉得整座林子仿佛一个巨大的野兽,张牙舞爪的,时刻准备吞噬这一切,黑夜将至,翻滚的大海,神出鬼没的风,离别前的恐惧,复杂的心情,堆积在了一起。但是,该来的总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