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总算是又见到面了。这两年虽然通信未曾断绝,可两人都知道对方是报喜不报忧的主儿,单看那些信,是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的。
不过现下看来,两个人都还算齐整,起码没有再缺胳膊少腿,精神也都很好。
许久未见白青竹,萧冀曦觉得她清减了很多,而且大概因为开始独当一面的缘故,看着还真有上位者杀伐果断的气息。
见面的时候,白青竹也很仔细地打量着他。
萧冀曦半开玩笑地问:“怎么,不认识了?”
白青竹摇了摇头。“我本以为能给你养出一点肉,没想到还是瘦了。”
萧冀曦苦笑。“我说这两年竟然没有人苛待我半分,没想到居然是你在后头帮忙。”
白青竹也没否认,她知道萧冀曦不会为这个挂不住面子。其实原本她是想过的,要是待他不够好,他是不是就会觉察到其实党国并没他想象的那么美好,从而有些别的心思。但是这念头很快就被她打消了,萧冀曦不是那样的人,她也做不出那样的事儿。
而且再看见萧冀曦的时候,白青竹忽然就意识到自己有多想念他。最艰难的日子他们是一起过去了,然而战争结束之后,她把他给弄丢了,好在现下他们两个又站在一起——虽然现下也仅仅是站在一起——但她已经足够满意。
“王临也是我特意选的,我觉着他比起旁人来,对你更没有敌意一些。”
萧冀曦嗯了一声。
他知道就算是自己被平反了,一时半会也要有不少人还是怀揣敌意的,毕竟这么些年来,他因为无能为力四个字,看了太多人在自己眼前死去,那里头有很多都是幸存者的战友,活人永远无法替死人去原谅什么。
“实际上,他也懒得搭理我。”萧冀曦笑。“他跟他叔叔很不一样,话少,办事也挺牢靠的,就是审美不怎么样,我叫他给我找个面具,非要找最丑的那一挂。”
白青竹注视着萧冀曦因经年的不见天日而苍白下去的脸,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眼见着眼圈有些发红。
萧冀曦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提这一茬,他赶紧说:“怎么样,一白遮百丑,我是不是好看了很多?”
白青竹噗嗤一声笑出来。“白也白不了多久,很快就得被晒黑,见天在山里头呆着,你可别被晒脱皮。”
“你该知道这回任务的详情,一路上那两个闷葫芦什么都没有说。”
说到正事,白青竹的脸色也微微肃然,甚至于还有些无奈。她倒是有新不说实话,可是边上还有这么些人看着,这谎言也太容易被拆穿了,她不会做这么样的蠢事,只是毕竟心有不甘。
“我们的任务就是搞收编,当初有不少伪军之流跑进了深山去做土匪——”
萧冀曦一皱眉头。“东北这些年都在被共军剿来剿去的,难道还剩下什么匪军吗?”
白青竹知道他消息也还算灵通,什么都瞒不过他,实话实说道:“是都被清剿的差不多了,不过仍有小股的残余。”
“这样的散兵游勇,现在在他们眼里也有利用的价值了吗?看来形式是真的不大好。”萧冀曦叹了口气。“就算是收编起来,又有什么用呢?”
这也正是白青竹一直以来的疑问,但是她这问题提出来,从没能得到过解答,每次上头都说这是任务的第一步,只有把这些人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够进行下一步。她也知道保密局的规矩,问得太多难免触犯,于是只好走一步看一步。至少眼下看来,抗战胜利之初那么多匪军被收编都没能对大局造成什么影响,现下收编这些残兵,也不过是垂死挣扎。
只是她不能这么和萧冀曦说,只好摇头。“上峰也没给我解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看来这次行动,你是我的领导。”萧冀曦耸肩。“从特派员到特派员,你总是比我高那么一级。”
“那是因为你这个名字不适合大范围的传播。”白青竹在他面前总是很容易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来,虽然是当着这么一群人的面,她还是翻了个白眼。“你可是当过伪政府保卫局局长的人。”
萧冀曦很无奈地揉了揉额头。“是分局。”
“老百姓知道你是分局是总局?想起来的人只会说我们拿汉奸当马前卒。”
其实白青竹还是很希望这件事情被泄露出去的,国民政府的形象本来就已经不怎么高大,要是再来这么一遭,想必是雪上加霜。但很遗憾的是,萧冀曦说得也没错,他就是一个小小的分局长,坐在那里满打满算不到一年的工夫,且很有意地消极怠工,不至于声名远播到东北这里来,东北自己对付关东军还应接不暇,伪政府那边有什么人,他们很难有所了解。
萧冀曦不说话了,白青竹还以为他在生气,不断地偷偷瞟他,一眼跟着一眼,看了能有十来次之后,萧冀曦才忍不住道:“我在等着你说细节。”
白青竹脸上一红。
“我还以为你对我的评价不大满意。”
“挺满意的,外人眼里我就是汉奸,不过蹲了两年,我这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汉奸应该早就被人给忘了。要不是瘸腿太显眼,我猜你们都懒得把我关在屋子里。”萧冀曦敲敲自己的腿,又去看外头的景色,眼见着已经是崇山峻岭没什么人气儿,想来目的地也快到了。“趁着还没有落地,给我介绍一下对手们,虽说你才是主事的那个,我总不能两眼一抹黑。”
白青竹朝旁边一伸手,立即有人递上厚厚的一沓资料来。萧冀曦看着,心想这丫头现在也是很有威慑力了,举手投足都有那高官大员的范儿。
“就等着你这句话呢,这东西不能带进山,你接下来就好好看吧。”白青竹笑得有些贼。萧冀曦也只能无奈的把那一沓子有些坠手的资料接过来,都是手写的,蝇头小楷密密麻麻,显然是很机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