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梨坐在车内,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灯光,五彩斑斓的,直的圆的。
所有的混在一起,变成了余漾笑意浅浅的、温柔的黑色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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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从别墅外往二楼望去,客厅的窗帘拉得严实,未透出一丝光。
杨谨替卞梨打开车门,劝了句:“他等很久了,边再惹他生气。”
卞梨轻“嗯”了声,不用明说,也知道“他”指得是卞迟。
卞梨垂着脑袋往黑暗的二楼走去,换下鞋,直起腰就瞧见沙发中依稀有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卞迟抱着臂,不发一言地坐在那。
卞梨刚走近,清冷冷又压着怒气的嗓音就吐露出句子。
“能耐了啊——”
寂静的黑暗中,这声话格外突兀,可卞梨看也不看,径直绕开他再往里走。
打开的手机电筒的亮光印出她眼尾浅浅的红色。
卞迟注意到了,微愣。
而沉闷的关门声却平地惊雷,忽的将他惊醒。
卞迟从茶几上捞回手机,发消息给余漾。
[卞迟:你欺负我妹了?]
等了等,却一直没等来回信。卞迟烦躁地支棱了下碎发,骂出一声“艹”。
一个个的都不理人,这都什么事儿啊。
……
卞梨回到房间,拉出椅子垫在脚下,从书柜最上层的最深处抽出来一本日记本。
已经有些泛旧,却舍不得换——
从初三一直用到了现在。
之前写的内容大多是单方面的暗恋心事,和一些少女的情怀幻想。可从前段时间起,却多了些实实在在的互动事件,以及……更多酸涩难耐的心思。
就比如,卞梨现在正在写的。
[明明好不容易和余漾离近了些,却又会觉得实际上那人很远。
之前的我可能会满足。现在却觉得不够,始终都不够。随着年岁的增大,我开始明白自己对余漾,从来不是看一看、说上几句话就足够了。我会想要更多。
我渴望把这株芬芳的花全部折下,温养在窗前的玻璃瓶中。却在半途明白,自己也不过一阵路过的微风,至多使她抖一抖叶片。当作陪衬。
今天余漾跟我说了几句不明不白的话。关于生日的,关于电影的,关于……未来的。我们做了约定,可我觉得,那也可能只是她拿来哄哄我的笑言。]
啪嗒,一滴泪水落在纸上,洇开了墨迹。
“哄”字被糊得很糟糕。
卞梨擦了擦眼泪,继续写。
[在她眼里,我可能就只是个妹妹的角色,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朋友。我也常想,我掩藏起那些肮脏的心思,不太坦然地面对着她,是不是太过分了。毕竟……]
写到这儿,忽然就写不下去了。
卞梨任由笔记本敞着,看着那些个方块字在黑暗中浮动,拼凑出白日里的一幕一幕。
余漾……她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念着,描摹出女人美好皎洁的面庞。
忍不住把自己摔进床里,甚至懒得收拾全身沾染着的熏人的油烟气味。
脸庞埋进枕头中,满目都被粉色的光晕填满。
卞梨缓缓攥紧粉色的被单,脑袋上的兔子耳朵似乎也耷拉了下来。
怔怔发着呆。
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卞梨把手机从层叠的被褥间捞过来。
给余漾发了条微信:[学姐,我已经到家了。你呢?]
许久之后,也不见回应。
卞梨直愣愣地盯着手机屏幕。眼泪滴落在上面,糊开了冰冷的数字。
从“58”跳到“59”,又慢慢地变成“00”。
屏幕渐渐变暗,卞梨又慢吞吞地敲出两个字。
点击发送。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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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在腿侧的黑色挎包里传来“嗡嗡”的震动声。
电梯间,银色墙壁上印出一张出神的女人面庞。
余漾抿了抿嘴角。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有了吐露心声的冲动。
不过幸好,半路及时刹住了。
卞梨没必要知道那些不高兴的事情。毕竟她从小就是泡在幸福中长大的,不该懂也不会懂。
今天的面试谈不上多少顺利,这是余漾烦心的主要原因,晚上忍不住多喝了几罐啤酒。
没醉,就是有点犯晕。
所以才做出了那么多叛逆的举动,连带着卞梨一起。
——大晚上的还在大马路上闲逛。
同为竞争者的另两名演员,都有些大的背景。
也许她的演技稍胜一筹,但刘屹导演不会在乎这点微末的差距,他有自信将演员拍出最佳的状态。
而大制作剧,最缺的就是资金。这是她给不了的。
冰水沿着下巴、脖颈,滑入胸口前。
余漾被冻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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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喳的鸟叫声连绵不绝。
凌晨新下了雨,地上还残留着些微的湿润,潮湿的泥土味道通过半开的窗格飘进屋内。
卞梨懒惫地趴在房间的书桌上。濡湿的长发披在双肩,水珠淌下,经过柔嫩的少女肩膀一直滑落至肘部。
滴落在□□的趾缝之间。
卞梨喝了口牛奶,奶渍糊了满唇周,却毫不在意,不断地划拉着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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