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你担心我带病毒。”
“你有发热?”江隐奇问话的口气没有透出丝毫紧张,很随意。
“不不不,我不发热。我什么症状都没有。我只是怕你担心。”
“我不担心。”
辛跃知道其实就是矫情。如果她真带了病毒,口罩什么用都没有。但是辛跃觉得这是一个姿态,这是感激和自律的一种表达方式。
辛跃脱下口罩,露出脸来,鼻梁和脸颊上有着清晰的口罩压痕。
江隐奇目不转睛地看了辛跃的脸好几秒钟,微微一笑。“棉衣不脱了?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不脱了,这个时候我可不敢着凉。”辛跃扣好安全带,端端正正地坐好,羽绒服使得她看起来圆团团的。
车缓缓随着车流离开等候区。辛跃惊讶地发现,外面已经是漫天大雪。
“哎呀,刚刚飞机降落的时候还好好的呢,怎么一下子这么大雪?”
江隐奇一边加速一边回答,“不奇怪,常常这样。”
辛跃有点紧张地伸手拉住扶手,车外暴风雪拍打着车窗,发出啪啪的声响。雨刮器快速地摇动,眼前的道路依然难以看清。
“你一路还顺利吧?”江隐奇早看出辛跃的惊魂未定,现在又被暴风雪吓得不轻。她提问就是让辛跃分分神。
这招起了作用,辛跃满肚子的慌张和历险记,终于有了一个听众。她顾不上车外的暴雪肆虐,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一路上的荒诞场面。
辛跃一上飞机,就用自备的消毒湿纸巾把自己的座位和桌板擦拭了一遍,然后坐进小隔间里一动不动。
面对空姐亲切的询问餐饮选项,辛跃果断地一挥手,“不吃。”
然后看着周围人慢条斯理享用餐食,听着四周咕吱咕吱的咀嚼声,辛跃忍气吞声忍饥挨饿,硬顶着压力不为所动。
直到大家都躺下了,她才悄悄掏出自带的饼干和从休息室顺来的瓶装水,吃了点干粮充饥。这是她在过去十来个小时中唯一吃到的一点东西。
“像个小老鼠。”江隐奇噗的一声笑了,她觉得此刻的辛跃有点像个小孩。“那我们直接出去吃饭吧。”
“不不不,”辛跃连连摆手,“现在你还敢出门吃饭?”
“餐馆都开着呢,这里没事。”江隐奇回答。
辛跃这才意识到,江隐奇不全是因为慷慨和乐于助人才接纳她,原来加拿大在这个时候都还一片安乐祥和的样子,还没有人意识到这场风暴到底有多可怕。
辛跃在过海关的时候太顺利了,她准备了一大堆资料证明最近没有去过病情最严重的地方,结果一个没用上。海关人员只随便问了一个问题,就大手一挥放行了。
“多亏加拿大人心大。”辛跃总结说,“我真担心我进不来。”
她们聊着天,时间过得很快。江隐奇的车离开宽阔明亮的主干道,越走越荒,越走越黑,只有车灯照亮前方道路,光束中,雪片乱舞,扑面而来,像恐怖电影里的画面。
然后,她们沿着小路开进一片小树林。
“你住在树林里?”辛跃好不容易才压制住想颤抖的嗓音。
“还没到。出了树林就是。”江隐奇小心地驾驶着,车直接开在路中间,反正周围一辆车也没有。
当辛跃隐约看见不远处灯光时,竟有些激动,“是那里吗?”
“是。”
“啊,跟我想象得一点都不一样。”
“你想象成了什么样?”
辛跃描述了自己梦境中的那个房子的模样:矗立在一片金色麦浪之中,玻璃幕墙,奇形怪状,熠熠生辉,像汪洋中一艘梦幻游轮。
“你以为我住在博物馆里?”江隐奇再一次笑了起来。
“嗯,谁让你是建筑师呢?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建筑师。”
☆、第 4 章
4.
吉普车继续往前。辛跃宽慰地发现,江隐奇的家并非遗世独立的存在,还有三四处灯光散落在附近。城市中长大的辛跃不具备任何荒野求生的能力。周围有人家她心里才有底。
或许在风雪夜中,我们才能够体会到点点灯光给予人的强烈诱惑。无论是在自然的风暴,还是人生的风暴中,房子始终是保护着我们的地方。而灯光让房子有了态度,这栋房子在等候主人回家,在迎接客人的到来。
辛跃自己给自己加戏了,她迫不及待想进到那个房子里去,她觉得自己颠沛流离很久很久了。
即便有强烈渴望,辛跃对于眼前小小的建筑还是有一种微微的失望,跟自己想象出来的各种奇思妙想极富创意的房子截然不同。外表看起来与普通民居别无二致,甚至从朦朦胧胧的轮廓看起来似乎还要更小一点。作为避难所,无论如何这里已经是太好太好了。然而辛跃先入为主地想,这是一个建筑师的房子,与众不同是肯定的啊。
“是被大雪覆盖的原因吗?这房子看不出很特别啊?”辛跃说完就后悔了,她嘴太快了。“额,我的意思是。。。。。。”
辛跃想弥补一下,但是被江隐奇打断了。
“外观招摇突兀的房子,等于是邀请别人来参观。但这是我的家。”语调没有显露气恼,但是这句话说得相当不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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