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道:“你干嘛偷袭?”
贺重撇了撇嘴角,那双漂亮的眼睛黑漆漆地盯着他,随即勾了勾手指,“该你出招了!”
贺钊大喝一声,一拳朝着他面门捣过去,他早就看这个贺重不顺眼了,今儿就好好教训他。
想像太美好,现实总是不如意。
贺重虽然比他学功夫晚,可先跟穆道长学扎马步、练吐纳,后来跟着阿大喂招,挨多了打就进步神速。
阿大都夸他很有学武的天赋,那进步的速度也就比贺驭差一些,比他和阿二都强。
贺重还有个特点,他特别专一,他就学拳脚功夫,连刀剑都没学过。
他的拳头速度和力量结合得都很好,贺驭都夸他有前途。
贺钊虽然从小习武,可贪图安逸害怕辛苦,加上董绿眉舍不得他受伤,所以学了个花架子,也就比聂小力好点。
他和贺重过招,每一招都被打,每一招都躲不开,而他攻击的每一招都被贺重反打。
他一拳砸向贺重的时候,贺重便以拳头碰拳,直接把贺钊的拳头打回去,疼得贺钊感觉手腕都断了一样似的。
“不打了,不打了!”贺钊立刻跳去一边,他脸上身上胳膊腿的,被打得不轻。
聂青禾在后院听人家说贺重和贺钊打架,问要不要阻止的时候,她直接说小孩子闹着玩,切磋的,随便他们。
贺钊那种纨绔怎么可能是贺重的对手。
贺驭进宫跟皇帝陈述,皇帝听完以后都久久不能言语。
这事已经是明摆着的,贺瑾和董绿眉决裂,他派亲信去找那个孩子,单凭这个就可以把安国侯府翻个底朝天了。
皇帝跟贺瑾还是熟悉的,虽然年轻时候他不是很看得上贺瑾,可毕竟是将门之后,虎父无犬子。
哪里知道……他答应了贺驭的请求,让他调动锦衣卫,并且给了贺驭一道圣旨。这道圣旨可以让贺驭盘问任何与此案有关的人,包括贺瑾、以及其他与之相关的勋贵之家。
就在贺钊回府擦药发脾气过了没多久,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上门了,将安国侯府各出口守住。
贺钊急了,怒喝道:“你们,你们干嘛?你们知道我大哥是谁吗?”
黄千户冷哼,“咱只知道执行上官的命令!”他一挥手,“把相关人员都拿下!”
锦衣卫们冲进去把把董绿眉、贺三以及他们的心腹,还有贺瑾的心腹全都缉拿去北镇抚司。
北镇抚司负责处理皇命下的诏狱,不必经过刑部和御史台的同意,直接勾拿、审理要犯而进入北镇抚司的,就没有能全须全尾活着出去的。
贺钊:“你们不能这样!不可以!”
黄千户扬了扬下巴示意把贺钊也带走。
贺钊:“你们凭什么抓我,我什么都没做!我是安国侯二公子,你们不能抓我,我大哥是贺驭,是先锋将军!”
几个锦衣卫鄙夷地嗤了一声,直接把贺钊给押走。
贺钊还想反抗踢打,结果一个锦衣卫“啪”的一声,雁翎刀的刀鞘狠狠地砸在贺钊的小腿上,当时就疼得贺钊蹲下去,一条腿都不利索了。
两个锦衣卫直接把他拖走丢上车。
黄千户亲自去了贺瑾的书房。
贺瑾经过御医的汤药、针灸以及推拿治疗,这会儿精神又好了一些,意识也清醒着,不再是之前癫疯的模样。
只是他到底是有些中风的迹象,左脚不利索,左手直哆嗦,口眼还有些歪斜。
如果好好将养治疗,两三年还是可以养回来的。
他被噩梦折磨了三年多,从一开始的故意压制不去想,到后来心惊胆战,继而后悔做下那样的事儿,到如今他已经是濒临崩溃,时常发癔症。
今儿他听着锦衣卫上门,突然之间心定了。
就好似做了一件坏事,总怕被人知晓,东躲西藏战战兢兢,寝食难安,然后终于事情败露被人找上门来,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解脱。
现在,他再也不用恐惧被人知道。
只是他一说话嘴角就不由自主地歪斜,这是让他万分羞耻难堪的事情。他向来注重自己的外形样貌,不管何时都要收拾得英俊贵气,现在口眼歪斜让他深觉羞辱,没了体面和得意的外貌。
黄千户:“安国侯,有个案子想请您配合询问,请上车吧。”
贺瑾歪着头看着黄千户,又看他身后,努力不歪嘴,“贺驭呢?”
黄千户:“您去了北镇抚司,自然会见到我们大人。”
北镇抚司?贺瑾眼皮猛地一跳,为何去哪里?不是该去大理寺吗?
不能、不能被人知道,不能丢安国侯府的体面!贺瑾急得满头大汗,不能丢了安国侯府的体面。
他想见贺驭,贺驭却不想见他,让他去北镇抚司见。
这就是要公事公办。
很快,安国侯府一干人都被装车拉去北镇抚司,一路上围观的老百姓们指指点点。
“听说是儿子审老子!”
“听说是安国侯跟外室合谋害死了侯夫人?”
“怪不得皇帝一直不给继室赐封呢,皇帝英明!”
“我早就说这个后娘有问题!”
贺瑾是坐着马车去的,并不是囚车,可路人们指指点点的闲言碎语,还是让他难堪至极。
到了北镇抚司下车以后,他拄着拐杖四下张望看贺驭在哪里。
终于,他在大堂上看到了贺驭,那是他的儿子,英俊神武,犹如天神,跟他爹年轻的时候如出一辙。
“驭儿~”他伸手,颤颤巍巍地朝贺驭呼喊。
贺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半点温情。
贺瑾到现在才感觉到之前贺驭对自己还是有父子之情的。
原本四年前贺驭刀劈贺家祠堂的时候,他看自己的眼神还是愤怒指责的,那时候他以为贺驭这个不孝子,跟自己已经全无父子之情了。
可现在贺驭看自己的眼神,冷漠凉薄,却没有半点愤怒,他就知道此时贺驭对自己才是真的没有了父子之情。
不,这是他的儿子,这个优秀的令人骄傲的贺驭是他的儿子,他死了也能跟列祖列宗一个交代。
“贺驭,不管怎么说,”贺瑾哆嗦着,再也控制不住歪斜的嘴角和眼睛,“这是我们的家事,不该拿到北镇抚司这种地方,这……这是对侯府的羞辱。咱、咱回家自己关起门来慢慢说,随便你审。”
他还是怀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思,不能让人知道侯府这些秘辛丑闻,否则安国侯府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贺驭,这侯府以后……总归是你的,你、你也不忍心,看它这样吧?等你做了侯爷,你也不想别人指指点点吧?”
贺瑾还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还以为贺驭肯定会顾全大局。
贺驭唇角抿直,薄薄的眼皮低垂着,一抬眼就如锋利的刀刃射向贺瑾,让他下意识后仰了一下。
贺驭拆穿他,“你只是怕世人知道你的行径,对你指指点点,遗臭万年罢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做的时候不怕人指指点点,现在东窗事发,倒怕家丑外扬了?
他扭头吩咐道:“请安国侯在此旁听,务必保持安静!”
“是!”几个锦衣卫领命。
贺驭则走到隔壁审讯室去审问董绿眉和贺三。
贺三根本连问都不用问,吓得当场尿裤子,竹筒倒豆子一样知道什么说什么,他和董绿眉何时认识、他如何觊觎她,她如何勾搭他,他为她做过什么事儿,一五一十生怕交代的不详细。
贺驭让人把贺三押下去再带董绿眉进来。
她跪爬在地上,泪眼婆娑地望着高座上的男人,想用自己的外貌优势获得一丝怜惜。
董绿眉不是那种明艳绝伦的相貌,而是柔弱清纯毫无攻击力的样子,她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看人的时候专注而含情脉脉,让对方下意识觉得她看重自己,对她毫不设防,进而心生怜惜。这也是她在知道自己的优势以后,多年勤加练习的成果。
只要她含情脉脉地看着一个人,哪怕是女人都会对她心生怜惜。
贺驭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
旁边的黄千户怒斥:“再敢直视长官,刺目!”
董绿眉吓得立刻俯首求饶,再也不敢盯着贺驭看。
贺驭先问她孩子在哪里,董绿眉又把对付贺瑾那一套拿出来,先说孩子难产生的本就不易养活,路上便死了,具体细节她也不知道,因为当初送孩子的夫妻俩也早死了。
那夫妻俩不是别人害死的,就是一个病死一个摔死,在乡下是常见的事儿,她浑然不怕。
贺驭又抛出栾五。
董绿眉哆嗦了一下,没想到贺瑾已经告诉了贺驭。她让栾五去杀孩子,她谁都没告诉,只最近被贺瑾逼问才说的。
她并不怕告诉贺瑾,她和贺瑾是一条藤上的瓜,她知道贺瑾对她余情未了,否则他不会提剑抓奸而是会直接杀了她俩灭口。
她低着头飞快地想对策,如果贺驭知道自己让栾五杀了孩子,他是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如果只是换孩子,是贺瑾做的,贺驭也只能迁怒自己,却不能定自己是主犯。
所以她必须咬死自己只是因为身世凄苦,需要表哥庇护所以才一直留在他身边,她没有害过任何人,包括那个孩子和洛灵儿,甚至进府续弦也是贺瑾主动开口说的。
贺驭冷眸如电,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伎俩,给了黄千户一个眼神。
黄千户立刻让人给她上拶刑,十指连心,除非那些真的是被冤枉的,凭着意志格外坚定的女人才能熬住。不过能被带来北镇抚司的女人,自然是没有冤枉的,因为大部分女犯都会去京兆尹衙门,升级的再去大理寺、刑部,能进北镇抚司的都是有了确凿证据,又不想走流程的大案关键人物。
锦衣卫们的拶刑和其他衙门的又不同,因为上面浸泡了药水,除了疼还有诸多感觉让人生不如死。
“啊——”
董绿眉惨叫起来。
隔壁的贺瑾浑身哆嗦,他一下子站起来,“贺——”,话没出口就被旁边的锦衣卫给捂了嘴,让他保持肃静。
贺瑾眼睁睁地看着董绿眉受刑,虽然他也打骂了董绿眉,可她是他的女人,若是由别人上刑就让他无法接受,看不得她受苦是一方面,又觉得贺驭不该对继母上刑那是对自己的羞辱和打脸。
上完刑,董绿眉疼得蜷缩成一团,她越发坚定要咬死不承认让人杀害那孩子的事儿了。
她告诉贺瑾栾五把孩子送走,至于到底是杀了还是送人,那都是栾五做的,跟自己无关。
她不想死,不能死……
贺驭挥了一下手,一盆冷水直接泼到董绿眉身上,刺激得她又是一阵惨叫。
贺驭却不再问孩子的事儿,“把你当初怎么进侯府的一一招来。”
董绿眉这会儿又冷又疼,脑子都麻木了,除了事实其他的想编都编不囫囵。哪怕是她之前编好的,欺骗了贺瑾千百次的,现在也被贺驭直接抓到漏洞,她要想回答贺驭的质疑就得再编谎,自然就会有明显的破绽,破绽被人抓住就是不老实,便再动刑泼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