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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慎转头,眉眼带笑,目光定定地望着眼前依旧雍容的妇人。
    “母妃,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母妃了。”陆慎凉声,暗沉的眼底神色不明,“这么多年的恩怨是该有个了断了。”
    ……
    窗外细碎的阳光落在了榻上熟睡少女白嫩的脸颊上,阿珠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你可算醒了。”唯月坐在床前,撑着胳膊盯着榻上的少女。
    待看清唯月的脸后,阿珠猛地坐起了身。环顾一圈后,发觉有些陌生,黑润的杏眼儿立刻迷惑起来。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儿?”
    “这里是我的住处。”唯月起身倒了一杯茶水,“至于你为什么这里,自然是因为我救你出来的。”
    “喝点水吧,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唯月将茶盏递给阿珠。
    “一天一夜?!”阿珠惊讶,伸手接过茶水,“那王爷他——”
    “该叫陛下了。”唯月神色淡然,面上并未有什么激动的神色。
    “他成功了……”阿珠喃喃念道,“可陆慎他识破我的身份了,他的计划不就失败了吗?”
    唯月闻言笑了笑,美目弯弯:“小阿珠,你可太天真了啊。”
    “什么意思……”阿珠迷惑。
    “没什么意思,既然大事已成,你还是别操这个心了。”
    “那陆慎他……”阿珠抬眸,圆润的杏眼带着着些许迟疑,“王爷把他怎样了?”
    “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喽。”见少女这幅担心的模样,唯月勾唇,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朗声道:“阉党一派,势力盘根错节,早就危机江山社稷了,陛下怎么可能还会留着他呢。”
    “你说王爷杀了他!”阿珠一惊,眼眶顿时红了起来,抓住唯月的衣袖喊道:“王爷不是答应过我不会杀他的吗!他怎么能食言呢!”
    “若是你的计划成功了,王爷自然会留下他,可你失败了啊!”
    阿珠听罢,泪珠顿时滚了下来。是啊,她是失败了,可卫弩最终还是成功了啊!
    唯月似是看懂了阿珠的心中所想,语重心长道:“阿珠,你要知道,能做上帝王宝座的人,没有一个是心慈手软的圣人。”
    “是我害了他。”阿珠哽咽,眼泪砸在了锦被上,很快便晕染成了一块濡湿的斑驳。
    见少女如此伤心,唯月不禁有些慌神:“阿珠你…你不会真的喜欢他吧?”
    阿珠只是静静地流泪,脑中突然想起了除夕夜那晚,她醉倒在他的寝屋糊涂睡了一宿后,陆慎捏着她的脸让她发誓,要她永远陪着他,永不欺骗他,永不背叛他。
    兴许在那时陆慎就已经给过她机会了吧。
    可她呢,她是怎么回答的呢,她只顾着敷衍,却忽视了他眼里的失落。
    还有他向卫弘求旨,从长公主手里救下她。若是他真的对她心存杀机,大可借长公主的手除掉她,何必多此一举的让她做他的对食。
    陆慎对她,真的只是将计就计地利用吗?
    而她在这几个月的逢场作戏里难道全部都是虚情假意吗。
    阿珠不敢想。
    “阿珠,其实陆慎他——”唯月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唯月,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阿珠躺下,面朝着墙壁,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好吧。”唯月应声,眼神关切,“那你有事叫我。”
    屋门关上的瞬间,阿珠终于止不住地哭出了声。
    她有什么资格去怪别人呢,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她为了替阿娘报仇,却将不相干的陆慎推向死局。
    她与那些杀人凶手又有什么区别呢?
    阿娘看到这样的双手沾满鲜血的她,会不会觉得触目惊心的可怕呢。
    ……
    宣懿四年,春。文帝久病不愈,难持朝政,百官皆拥护镇北王卫弩登基,改年号为建昌,同年大赦天下。
    因厂卫勾结甚多,冤狱肆起,残害官吏甚多,晋武帝特废东缉事厂,厂督陆慎也入诏狱,受十八刑,死后鞭尸三日,曝晒荒野。
    ……
    阿珠站在告示前,面色异常平静。
    “这个陆阉狗,死得惨呦,听说鞭尸的时候,那肠子都流了一地!”卖菜大娘见身旁这个小丫头一直在看墙上贴的处死陆慎的告示,便热心地凑过来说了几句。
    “死的好!这阉人哪有什么好的!咱们老百姓可被这些阉人给弄惨了,那什么东厂,就是个害人东西!还是新皇帝好哇,知道咱们老百姓的苦!”一旁买糖葫芦的小贩也感叹道。
    少女此刻神色才有了波动,立刻转头激动反驳:“那不是他,那都是王吉祥干的,陆慎他从来没有伤害过无辜百姓!”阿珠眼眶泛红,她不想他死了百姓还如此诋毁他。
    小贩听完咂咂嘴,朝阿珠翻了好几个白眼:“你这小娘子脑子有问题吧,我骂的是陆阉狗,和你有什么关系!”
    第44章 成为对食的第十九天     “他没做过的……
    “他没做过的事情, 你凭什么骂他!”阿珠冷声。
    “没做过?你怎么知道他没做过!阉人就没一个好东西!不阴不阳的玩意儿,就是该骂!”小贩啐了阿珠一口,神色鄙夷。
    阿珠气不过, 上前揪住了那小贩的衣领,杏眼圆瞪:“你再骂一句试试!”
    “嘿,我就骂了, 怎么滴!死阉狗,没根的东西,活该肠子流一地——哎呦!”
    少女一拳揍在了小贩的脸上,秀白的小脸上怒气腾腾。
    来来往往的百姓见一个大男人竟被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娘子给打了, 纷纷围在四周围观看起笑话来。
    “你、你还敢打人!”小贩捂住了脸,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臭丫头,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小贩撸起袖子就要往少女跟前冲。
    阿珠见状急忙转身逃跑。
    此时小贩竟喊了几个帮手过来堵住了少女的路, 阿珠被迫后退了几步, 又与小贩迎面相撞。
    “臭丫头, 看你今天往哪里跑!”小贩咧着嘴,恶狠狠道。
    阿珠见状拔下了头上的银钗, 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几个人。
    “官兵来了!官兵来了!”人群里忽然传来一记呼喊。
    街上的人群听见后连忙慌张地四处散了开来,小贩听到也惊骇起来。也顾不上找阿珠的茬了, 立刻开始收拾起自己的摊铺来。
    此时人群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猛地捉住了阿珠的手腕,在阿珠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带的飞奔起来。
    直到阿珠挤过人群, 才看到身前奔跑的少女的背影, 其身形让她觉得十分熟悉。
    待跑至一个僻静处,阿珠这才气喘吁吁地看清了少女的面容。
    “荷香姐!”阿珠惊喜地喊。
    张荷香换去了在公主府时那身脏污的粗布衣裳,穿了一身翠色裙衫,看起来精神俏丽许多。
    “刚刚吓死我了, 阿珠你怎么惹上那群人呢?”张荷香拍拍胸口,心有余悸道,“还好我机智,吓唬他们官兵来了。”
    “实在谢谢你了。”阿珠感激道谢,随即好奇问道,“不过荷香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陛下整顿了公主府的仆役,按照一般规格,大半的仆人都放出府了。”张荷香笑着说,“我用一半家当贿赂了管事嬷嬷,这才有机会放出来的。”
    阿珠听罢不由得为张荷香感到高兴:“太好了,你终于离开那个鬼地方了!”
    “这还得谢谢你呢,要不是你之前的话点醒了我,我可能真的甘愿一辈子被他们奴役差使了。”张荷香拍拍阿珠的肩膀,眼眸弯弯。
    “没想到我还能有这么大用处呢。”阿珠听罢也欣慰地笑了笑。
    “对了阿珠,我明天就要离开京都了。”张荷香又道。
    “为什么啊,你要去哪啊?”
    “还不知道去哪,反正不会回家的。”张荷香叹气,面色有些哀愁,“若是回家了,我那个爹娘定要将我卖到别处去了!”
    阿珠想到张荷香先前说的他爹娘将她卖到长公主府为她兄长凑彩礼的事,不由得有些同情与愤然。
    “那你打算找什么活计啊?”阿珠问。
    张荷香摇头无奈:“还不知道呢。”
    “留在京都找活不是更容易吗?”
    “京都找不到地方住了,客栈的房钱太贵了,我实在负担不了了。”张荷香面色有些为难。
    阿珠听罢忽然灵机一动,看向张荷香道:“我突然想到一个地方,你可以去那儿住!”
    还没等张荷香开口问,阿珠便拉着少女的胳膊沿着一条小道跑了起来。
    ……
    “这里是…学堂?”张荷香望着面前的这所收拾的井井有条的小院子,双眼瞪得老大。
    院子里约莫有二十多个小姑娘正匍匐在各自的桌案上练字,一个个神态都十分专注。
    阿珠点头,白嫩的小脸浮现一丝笑意:“准确来说这是个女子学堂。”
    “可我不识字啊,怎么能来学堂呢。”听到阿珠的话,张荷香的神色显得有些局促慌张。
    “没事,跟我进来吧。”阿珠拉着想张荷香的手进了院子。
    “阿珠姐姐!”院子里的小姑娘们看到阿珠进来,都高兴地喊了起来。
    一个年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立刻爬下桌子,拿着自己的字帖朝着阿珠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阿珠姐姐,快看小花写的字!”
    “小花真棒!”阿珠杏眼弯弯,笑着点点头,摸了摸小女孩毛茸茸的脑袋柔声道:“你们在这里乖乖写着,我去找唯月姐姐,等会儿阿珠姐姐看看谁写得最棒,到时候给她买糖葫芦吃!”
    听到有糖葫芦吃,小姑娘们激动坏了,通通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阿珠带着张荷香进了里屋,唯月正在窗前静静地看书。
    “唯月。”阿珠轻轻唤了一声。
    “阿珠。”唯月抬头,看到阿珠身边的少女时怔愣了一下,疑声道:“这位是……”
    “这是荷香姐,我的旧识。”阿珠笑了笑,将荷香往前推了推,“你不是正愁缺个帮手嘛,这不就有了,荷香姐可能干了。”
    唯月听罢高兴坏了,起身握住了荷香的手,眉眼带笑道:“那太好了,你介绍的人那定然是信得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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