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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世界的技能点已经全加在了智力上,不搞点什么事出来,都对不起她那天流的几滴鼻血。
    她脑海中大学的专业方向选项都已经亮起,是可选状态了。
    宁馥毫不犹豫的点了最后一个——
    飞行器设计制造与动力工程(实验班)
    “小宁同志,好点了没?”
    崔国富撩门帘从毡房外探进一个脑袋来,“咱们商量商量联欢会节目的事?”
    他不等宁馥招呼,猴似地窜了进来,搬个凳子在炕边坐下,然后仔细瞧了瞧宁馥的脸色。
    “那天真是吓死大伙了!”崔国富道:“不过你这待遇。也实在是让人眼红啊,大状元!”
    宁馥瞥他一眼。“你想吃病号饭了?”
    崔国富缩了缩脖子。
    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从不见宁馥发火,可只要她想,她和和气气的语调和她那比花朵儿还善漂亮的脸,可以有一种非常强的震慑力。
    “又不是我嫉妒你!罐头还是我跟杜清泉一块给你买的呢!”他给自己辩解道:“我说的是别人……”
    这位仅次于马二婶的图拉嘎旗八卦大王神秘兮兮地压低了音调,凑近宁馥道:“梁慧雪也病了!”
    他看一眼宁馥,仿佛宣布什么重要机密一样,略带得意地道:“那天叫徐翠翠好一顿打回去就躺倒了,有人说是气的,也有人说她就是没脸见人了,反正好几天没见她影儿。”
    她感慨地点点宁馥的一桌子病号慰问品,“你说说,一样是生病,这待遇区别,她能不嫉妒么?心里酸得能泡腊八蒜啦!”
    “梁慧雪以前是咱图拉嘎旗知青里头的文艺尖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崔国富摊了摊手道:“咱的联欢会负责人本来是她呀!是因为她说病了,书记才叫我接手过来的嘛。”
    “书记可说了,你这个状元一定得出个节目!”
    他扯了半天闲篇,才终于说到自己的真正目的上。
    宁馥也不扭捏,“我唱个歌。”
    崔国富大松一口气。
    他是生怕宁馥读书读傻了,不乐意参加这种看上去没啥意义的联欢晚会。
    毕竟在整个图拉嘎旗热烈的欢庆状态下,宁馥这个得了状元的当事人也显得太冷静了一点。
    宁馥笑着斜睨他一眼,“我又不是机器人,有血肉、有感情。要我写一首歌颂月亮爱情的诗歌,来给你证明一下我是人类吗?”
    崔国富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把心里想的都当着宁馥的面说出来了!
    他假模假样地打了自己一巴掌,然后马上溜之大吉。
    反正任务完成了!
    *
    多年以后,在饭桌上,企业家崔国富被人问起他的知青岁月。
    “你们那会是不是很苦啊?有没有发生什么浪漫的事?”
    这位逐渐走向油腻中年的男人松了松勒紧啤酒肚的裤腰带,又喝了一杯白酒。
    宴请的人投他所好,知道他曾经在内蒙下过乡,特地弄来的闷倒驴。
    其实吧,崔国富这知青当的,挺没意思。
    他心眼多,嘴巴甜,办事机灵,其实也没吃多少苦头。
    刚开放高考那会儿,他就知道自己不是学习的料。后来想办法回城当了个技术工人。
    改革开放以后,他又抓住机会下海经商,现在也是个略有身家的商人了。
    勉强称得上成功人士。
    他其实也很少和人提在图拉嘎旗的那段日子。
    今天不知怎的,或许是酒劲上了头,或许因为这酒是草原的酒——
    崔国富开始回想起以前的很多事情,它们就像电影那样,一幕幕划过脑海。
    但最后他只是感慨地回答道:“浪漫的事儿倒真没有。不过倒是有幸见过一个真正浪漫主义的人。”
    说完酒杯一倒,眼里有光。
    *
    黄桃罐头吃了,蒲公英水喝了,宁馥的上火也治好了。
    图拉嘎旗延迟的新年联欢,隆重拉开了序幕。
    这里的“隆重”是指联欢的规模和参加的人数都是前所未有的。
    毕竟今年已经有知青要开始回城了,往后留下来的人肯定也越来越少。
    虽然图拉嘎旗的原住民们平时有点瞧不上这些城里娃,但他们排演的节目还是很招人待见的。
    城里来的知青们,新鲜玩意儿懂得多。更有那些以前在学校都是文艺骨干,能唱会跳懂乐器,正是他们大展身手的时候。
    篝火点起来了,羊肉的肥油噼里啪啦地滴在火堆里,脂肪被烤焦的香气蔓延了整个场站排的院子。
    大伙把苞米穿在棍子上烤,小孩子像过年一样在人群中蹦来跳去,直到踢到马扎绊倒,才被他们家长摁回到座位上。
    只要是家里没要紧事儿,整个屯子里的人都挤来了,后到的就只能趴在院子的墙头上看。
    就连村里傻子也来了。
    有众人看着他不叫他被火堆烫着,也就任由他在院子里游荡。
    热闹的气氛和食物的香味,让傻子陷入迷惑。他还以为是过年呢!逢人就喊“过年好”——
    因为这样,他能像其他小孩子一样,得到一小块红薯,或者几粒花生。
    在老卓尔琴的二胡演奏之后,主持人崔国富窜上台。
    “——下面,请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的状元——宁馥同志!”
    为了应新年的景,宁馥今天穿了一件红毛衣,毛衣是新的,应该是原主压箱底的宝贝。
    她一上场,底下就是好一阵哄叫好。
    小伙子们的眼光更是像热化了的蜜糖一样粘在她身上直拉丝。
    这段时间,宁馥像个传奇一样震住了所有人。
    ——“状元”在这年代,是一个听起来就很让人景仰头衔,是那种让人想起画在宣传画上,脸蛋红红,保持着冲锋姿态的女拖拉机手。
    而宁馥的美,是更难形容的,另一种美。
    他们竟一时忘了,图拉嘎旗的状元同志还是这样漂亮得惊心动魄的姑娘。
    毛衣那鲜艳炽热的颜色,也仅仅是衬托了她。
    她是如此美丽,并且生机勃勃。
    宁馥的节目是一首歌。
    当她开口,悠扬的歌流淌而出。
    大家安静下来,只有篝火哔哔剥剥燃烧的声响,反而显得她的歌声那样辽远。
    宁馥唱的是一首草原的歌。
    在那遥远的地方
    有位好姑娘
    她那粉红的笑脸
    好像红太阳
    她那美丽动人的眼睛
    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
    ……
    在热闹的新年联欢夜里,火热的气氛似乎短暂地停顿了。
    望着安静的月亮,大家仿佛都有了心事。
    祖国的爱人,都是极致的浪漫主义者。
    他们歌颂故乡的月亮,歌颂美丽的姑娘,歌颂爱情和自由。
    因为这些是他们爱的动力和源泉。
    火光映亮牧仁赤那那轮廓分明的年轻的脸。
    他的手揣在衣兜里,摩挲着一块印着烫金梅花的香皂。
    听崔国富说,上供销社的时候,宁馥一直盯着这个,眼睛都挪不开。
    从来不见她特别喜欢什么,从来不见她要求什么,肯定是很想要很想要,才会一直盯着瞧。
    他买了,下雪天出去打了两只狐狸,都是好皮子。
    可是他不敢送。
    如果她真是一个放羊姑娘,牧仁赤那可以变成一只羊,变成一匹马,像歌儿里一样跟在她身旁。
    可惜她不是。
    她将离开这里,踏入一个与图拉嘎旗截然不同的世界。
    而他,只是一个像长生天撒谎的罪人。
    牧仁赤那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轻轻跟着宁馥的声音哼唱起来。
    “我愿抛弃了财产
    跟她去放羊
    每天看着她动人的眼睛
    和那美丽金边的衣裳
    ……”
    月光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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