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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热血,行事往往不顾后果。少年人一往无前,年过半百的老者们也当仁不让。
    许盛那双眼毒辣得很,哪能不知少女正受情伤,他挡在那,不消半刻钟,闻讯赶来的书生们堵满整条街。
    文坛上的大儒,振臂一呼拥者不知几何。他们不同意琴姬嫁人,坐实了墨家强娶,琴家为名利富贵卖女的勾当,见识过妇人尖酸刻薄的丑态,在场同情少女的人很多。
    场面僵持下来。
    妇人不知给哪儿抽出一把刀,横在脖子:谁敢拦着?谁敢拦着?这是我女儿,你们不要她嫁人,我就血溅当场死给你们看!
    琴姬讥讽地笑了,没给她一道眼神,转身回到喜轿。
    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靠着撒泼不讲理愣是在茫茫人海开出一条路。墨二郎上马,送嫁的队伍重新启程。每个人心里都忐忑得厉害。
    横在脖子的刀妇人不敢撒手,从没见过这样送嫁成婚的。也是稀奇。
    琴悦护在娘亲身边,在同窗眼里俨然成了为富贵权势出卖胞妹的小人。小人又如何?他脸上火.辣辣的,小人总比一辈子出不了头的穷鬼强。
    墨棋跟在队伍后面,担心喜事变丧事,揪着身边侠客的衣袖:你答应要救她的。
    从他半月前上流烟馆找人下棋的时候墨棋就在关注他了。侠客乃棋痴,她将多年来下棋的经验整理成册作为筹码请他出手救人,他答应了。
    抢婚的来了三波,花轿落地,气氛剑拔弩张。
    见血封喉的短刀被琴姬塞回衣袖,用不了半刻钟,她就能彻底了结墨闻钟这个狗贼。
    元十七脸上戴着人.皮面具,手心不知何时冒了一层汗。
    花红柳绿攥紧衣袖等着凭空一跃抢人。
    侠客微眯了眼,脑子里想着墨棋姑娘许诺的《棋经》,深呼一口气拿稳手中长剑。
    诡异的喜气中,墨闻钟一身喜服立在墨家门口,就在他笑着准备踢轿门时,元七娘怒喝一声:好不要脸的狗贼,给我
    炽热火浪毫无预兆地翻涌而来,九月末,天气似乎一下子回到蝉鸣喧嚣的盛夏,火浪灼心,墨闻钟猛地倒退三步,歪头吐出一口血。
    好不要脸的狗贼,怎能觊觎她人.妻呢?昼景一袭白衣翩然降落,玉冠雪发,如仙似幻,直到她冷眼望向面色颓唐的男子,眉心焰火隐没:跪下!
    一语崩碎墨闻钟腿骨,在场之人神情恍惚,乌泱泱的人群有人盯着昼景那张脸瞧了又瞧,失声喊道:家主!
    曾几何时,家主一词九州之内论美貌尊贵只可指向一人。而今,那位逍遥九天不问世事的谪仙回来了。
    昼景近乡情怯,微抿薄唇,玉白的手掀开轿帘:舟舟,我来寻你了。
    坐在喜轿,琴姬身子不住颤抖,映入眼帘的每一寸都是她熟悉的,所有的死意被焚成灰,所有的冰冷被融化,她喜极而泣,不敢相信眼目所见,颤声道:恩人?
    狼狈的、颤栗的、欢喜的。
    带着举世的盼望和刻入神魂的情有独钟。
    肌肤相触,握着她的手,琴姬被搀扶下轿,顾不得周围无数双眼睛观看,倔强搂紧心上人的脖颈,璀璨的水眸直直望进那双深情眼,声声低求:别不要我。我很乖的。
    第18章 心上之人
    空气燥意愈甚,昼景衣衫无风自动,心弦被她任性拨弄,目光幽深藏着隐晦的占有欲,玉白修长的手抚上少女纤腰,轻轻摩挲两下聊慰相思,怕吓到她,又怕冷落了她,眸子微垂,嗓音柔得能滴出水来,羽毛似地撩过琴姬心尖:听话,咱们的事接下来说。
    被她哄着,琴姬看她一眼,害羞地红了耳垂,忍不住再看她一眼,怕人跑了。
    她的杏眸过分柔情,昼景凤眸上挑,不客气地掠过众人,便如出鞘的刀锋,刀锋向前,生生逼得人俯首低眉。
    她凶巴巴一身霜寒的样子也好看,琴姬百看不厌,伸手去摸,摸到一手的温热嫩滑。
    她不在乎周围有多少人,不在乎这一幕被人瞧见会不会有人道她不守矜持,她只知道,她的心上人从梦里出来了,这会不会仍是一场梦?
    身子无端颤了颤,她睫毛轻眨,晶莹的泪挂在上面:恩人
    她喊得动.情,声线软绵地不可思议,寒冬腊月的冰顷刻化作一滩春水,昼景最不愿她这副娇态被人窥见,按在少女腰肢的手微微用力,眼神浸满侵略意味。
    琴姬吃疼看她,眼波晃动,咬着下唇乖顺地松开细长的胳膊退到她身侧,眼神不肯从她身上移开,一张俏脸写满眷恋二字。
    沉在众人头顶的威压散去,虽未亲眼得见,可声音总能听见这还是流烟馆那位冷漠寡言的琴师吗?
    墨棋瞠目结舌,再看那人白衣飘飘,模样身段气度俱是世间一顶一的好,好得不似凡人,倒真像极了九重天御风而来的谪仙。
    她提起的心倏地放下:原来琴姬爱慕的是这样的人啊。是了,或许唯有此人才配得上琴姬的生死相许。
    且不说她,花红柳绿径直看傻了眼: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人?主子爱慕的不是女郎吗?眼前这位可是比女子还风流俊俏的男儿啊。
    人群骚动。
    元十七很是松了口气,看看琴师,瞅瞅从天而降的美男子,心里猝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哥哥我仿佛见过。
    她摸着下巴作沉吟状,自诩为帝都小霸王的书生朝她挤眉弄眼:还抢不抢婚了?
    不准抢!
    宋初自讨没趣,遗憾没法闹翻秋水城,揉揉脸,满心欢喜地看戏。
    出门一趟有幸碰到存在传说中的那位,这要回了浔阳,怕是要羡慕死那些人了。
    那声家主喊出来,半数的年轻人尚且不知是在喊谁,然在场有些年岁的,记忆陆陆续续被唤醒,眼里涌现出不可言说的狂热。
    墨家门前,身为一家之主的墨闻钟犹如丧家之犬,口鼻涌血,发出痛苦闷哼。
    墨家老爷子丢了拐杖踉踉跄跄匍匐叩拜:我儿有眼不识泰山,求家主饶我儿一命!
    老爷子都跪了,墨家上下吓得两股战战慌慌张张跪下,冷汗从额头滴落。
    秋水城最有权势的父子皆跪倒在年轻人腿边,琴家妇人市侩的嘴脸转向站在年轻人身侧的少女,卖给谁不是卖?所有人不敢吱声的当口,她大大咧咧喊道:这门婚事不成了不成了,琴家要悔婚!
    她要悔婚,墨家老爷子流出感激的泪,枯干的手颤巍巍抬起,拱手讨饶:还请家主放我墨家一马,不知者不怪,若知琴姑娘是家主看重之人,我等岂敢向天借胆?
    这门婚事本就不能成的。昼景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妇人,淡定地从广袖掏出一卷明黄圣旨:墨家子私德有亏,状元之位,就此废了罢。
    她连圣旨都请了出来,墨老爷子脸色大变,侧身一巴掌扇在墨闻钟右脸:不孝子!
    墨闻钟先被火浪灼伤心脉,后被昼景一言碾碎腿骨,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死过去。
    婚约当场解除,谢过前来阻婚的好心人,昼景牵了心爱姑娘的手:我送你回流烟馆?
    琴姬这几日是离不开她了,闻言唇角翘起,眼里亮晶晶的:嗯。
    两人并肩离开,大儒许盛感叹抚须,得罪了昼家,墨家子弟百年之内再想入朝为官,难矣。今次出手相助,家主承了他们的人情,他笑容满面,挥手赶走前来援助的门生,和几位好友上酒楼痛饮三杯。
    妇人厚着脸皮挡在他面前:那是何人?
    许盛一把年纪胡子被她扯断两根,妇人不过四十,按理说女儿生得那般绝色,当娘的再怎么都不会太差,他眼睛转了转:是连陛下都敬重有加的人。语毕,大笑着离去。
    娘,妹妹又回流烟馆去了,咱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妇人喜不自胜,一巴掌拍在儿子手背:你撞大运了!
    运从何来?
    自是从你妹妹那来。有个连墨家都惧怕的妹夫,我的悦儿终于要出息了。
    琴悦被他娘一顿吹嘘,身子跟着飘飘然,早忘了这妹妹不是亲妹,是娘偷来的孩子,更忘了他对少女曾起的觊觎贪婪,他找回往日的冷静,整敛衣袍:娘,咱们也回去罢。
    人群散开,宋初手指在元十七眼前虚晃:回神了!人都走了!
    元十七挺胸抬头,小脸笑得甚是灿烂:不行,我要写信给哥哥姐姐们瞧瞧,以前总听家里长辈说昼家那位如何如何,今日见了,比传说还教人惊艳,我得馋馋他们。
    哎呀,好主意!一起一起!
    少男少女一溜烟跑开,墨家门前的这一幕如秋风迅速刮过秋水城。
    仗势欺人的墨家此次强娶踢到了铁板,墨闻钟状元之位被废,眼下又得罪了世家之首的昼家,风声传向更远的地方,在波澜还没完全兴起之前,昼景默不作声跟着少女踏入鸦雀无声的流烟馆。
    一楼,挽画提笔愣在那,莲殊神色颓败如遭重击,更多人望着一身嫁衣的琴师和一袭白衣的美人痴然不语。
    眼看人上了楼,迟来一步的墨棋笑着迈进门:琴姬那位心上人,你们看到了吗?
    她回来就问此事,寂静了许久的流烟馆一下子炸开锅,清水沸腾,烧得莲殊面容狰狞。
    没了墨家那档子事,花红柳绿重新回到白梨院伺候,眼瞅着那道门关上,花红坐在石凳翘着二郎腿,小声问:别是女扮男装罢?
    胡说什么!柳绿脸色发白,回来前她打探许多,这会上身前倾耐心嘱咐道:你可知他们口中所言的家主是何人?昼家晓得罢,退回几十年,昼家那位九州第一殊色
    踏入少女闺房,昼景忐忑地手脚不知给哪放,琴姬折身看她,盯着她眉眼细瞧,视线下滑到那一马平川的胸前,她掌心贴在其上。
    梦里恩人身段窈窕妙曼多姿,分明不是当下的模样。眼前人貌若天人,比之梦里却还少了七分美艳勾魂,她不满蹙眉,整个人依稀没从巨大的惊喜走出来,素手轻勾解了昼景腰间玉带,音色温软,缠绵多情:脱了,我瞧瞧。
    第19章 是嗔是喜
    金秋,梧桐树叶子打着旋,缠缠绵绵坠地铺陈一地褐黄,夕阳如美人的手停留在情人无可挑剔的身段,迟迟缓缓极有韵味地染红半边天。
    正流连,琴姬莹白细瘦的手腕被握住,微怔,水雾般的眸子无辜眨动,娇唇轻启:恩人?
    在外面还好,此刻两相独处,昼景如何也受不得她这样柔柔软软天真无邪的撒娇,手松开,琴姬得了许可,步子上前,俯身解开层层风流。
    知道她想看什么,一道白光闪过,昼景当着她面现出真身,清正明澈的凤眸从眼尾开始变化,渐渐变为狭长妖冶的狐狸眼,曲线婀娜,女儿身段表露无遗。
    抚在她腰肢,琴姬意味深长地看她,手上没停,直到曾经在梦里见过的画面映入眼底,她这才欢欢喜喜地笑了。
    触手温润,是与她抵.死缠绵的那人。
    一念起,迷恋之心一发不可收拾,掌心划过美人如玉的脸庞,寸寸描摹这鲜活的血肉,指尖点在喉结,昼景下意识吞咽一声,喉咙耸动间少女眼睛亮了又亮:恩人
    昼景被她喊得骨头酥麻,浅浅嗯了声,琴姬贴近她,不安分地搔她心里的痒:恩人可还记得,梦中成婚的第二晚你与我燕好几次?
    这她心脏狠狠跳动几下,仔细回想梦里情形,耳朵红红,低声道:三次。
    分开。
    桂花糕香甜软糯的嗓,水媚含嗔,昼景浑如放在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修长有力的双腿与肩并宽,眼睁睁看着少女褪去嫁衣除了发簪披散长发,折了如柳腰身,她心里软绵,怜惜之情四下蔓延:舟舟,你憔悴好多。
    恩人嫌弃吗?少女唇瓣润泽,闻声抬眸,亮晶晶的眼睛写满在意。
    昼景瞧她一身素白里衣衬得人分外纤柔美好,嗓音喑哑带了隐忍意味:我哪敢。
    琴姬嗔她,埋头继续偷吻。她并不熟稔,也并非为了讨好人,似是只想尝尝浓香花露的滋味,尝到了,精致的眉眼如月牙弯弯。
    她站起身,故意对心上人翻涌躁动的情.潮视而不见,亲昵地搂着那把细腰:你不会再走了罢?
    可怜昼景被她一番作弄脊背出了一层汗,气息不稳:不走了。
    不骗我?
    不骗你。
    琴姬瞅着她,泛红的眼眶招呼不打地淌下泪来:我困了,想睡一觉,醒了你还在吗?
    还在的。昼景愧疚地抱紧她。
    我就再信你一次。少女埋在心上人颈窝睡得香。她是真的累了。
    原是打算好和墨闻钟同归于尽,原是做好了被恩人抛弃的打算,一颗心沉冷绝望,大悲之后逢大喜,脑子晕晕乎乎方才做了什么都不清醒。
    满身的火憋在那,昼景弯下.身子,手臂绕过她腿弯,轻轻松松将人横抱起来。
    少女眼尾存着残泪,委委屈屈,殷红的唇仍挂着晶莹透亮的水.渍,她俏脸晕红,抬腿往床榻行去。
    帷帐放下,脱离了温暖的怀抱,琴姬眼角再度淌下一行清泪,泪渗入鬓发,喉咙里含糊地喊着恩人,声细如蚊,小可怜似的。
    走出两步听到她喊,昼景看了眼浴室的方向,足尖一转不得不忍下心火回到她身边,柔韧纤长的手与之十指紧扣。
    她双目藏火,火光明灭偏偏还有几分柔情似水的意味,冰火两重天,顾自煎熬好一会,熬得燥.火要烧坏这副血肉之躯前,她的姑娘面上终于映出浅笑,像是尝到糖的孩子。
    好舟舟,我很快就回来。
    人拐进浴室,昼景毫不迟疑地跳进白玉暖池,水花四溅,她难耐地红了眼,暗道舟舟折磨人的法子愈发厉害了。
    若此刻再意识不到舟舟是在怨她,实在对不起身为狐妖的满身心眼。
    舟舟怨她不辞而别,怨她赶在那个时候给她迎头重击,昼景重重呼出一口灼气,洗去周身狼狈,往储物袋里取出崭新衣物换好,眨眼回到榻前。
    叹息着将手伸进她袖袋,从里面摸出一把短刀。
    刀刃涂毒,只需划破一个细小伤口就能立时要了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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