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道没有心情听她狡辩,头疼地问,“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又不是真没别的办法处理方家。”
“我会嫌麻烦。”
安乐道噎住,他年轻时候绝对要吼秦琢玉或者秦姝,喷他们满脸口水,管他有用没用,他能解气就有用。
秦姝真诚地说,“安叔,你脾气好了不少。”
安乐道:“……”你还敢说出来!
秦姝手撑着脑袋,“这大热天,要不去西山避避暑。”
安乐道敏锐地说,“你要去西山?”
秦姝登基六年,这是第五个夏天,从没避暑过。
安乐道知道是因为谁,脸青得没法看,“有她没我。”
秦姝遗憾摇头,“那您去东边吧。”
安乐道:“……”重色轻友还能遗传咋的。
说是避暑,只是起了个念头,看到青州状况慢慢好起来,秦姝才松了口气,起码她治下不说国泰民安,也能评上安居乐业,秋天巡游时不会见到可怕的场面。
最近一封赵嘉敏的折子进京,安置好了所有流民,秦姝又补了点兵力去做劳工才把心思放到别的事上。
夏首相这次干活格外给力,似乎想为国最后发光发热,燃烧自我。
于是出乎意料,方氏判处已经下来了。
秦姝嘀咕,“这是吃了什么?后劲挺大。”
打开一看,这老头还算没疯彻底。
判处中规中矩,挑出了受贿贪墨和以前威胁官员的事情,至于打死流民抢夺民财诸类“小事”都带过不提。
对秦姝来说,这就够了,也要给群臣一点面子,不好赶尽杀绝。
六月中旬,青州方氏方德罄及其弟方德磐判处斩立决,方家长房家财充公,其余有袭击朝中官员等每人罚没五百金,劳役半年。
夏首相有诚意,秦姝也给面子,没找其他人的麻烦。
反正方家长房嫡系经此一事,元气大伤,二房以下没听说出众的人才,下次氏族谱订制时,不知还能不能在列。
不过,比起当年雷氏,这下场好了不止一点半点。长房女眷本该依附族人生活,但一群老弱妇孺,分无分文,不怎么受人待见,余下几房以早就分家,自己家也要交罚金为由,在方德罄夫人带人投奔时,连面都没见,闭门不出,由她们在门外等候,活生生等了数日后,流落街头。
钟婉念折子念到这段,稍微顿了一下,才读下一句。
秦姝点点纸面,“刚刚在想什么?”
钟婉一呆,怀疑秦姝脑门上长了眼睛。
秦姝睁眼,“告诉我。”
钟婉低垂着眼,“陛下,何必管我怎么想。”
秦姝只说,“我想知道。”
钟婉给自己打气,直视秦姝,“外面的事情家眷都管不了吧?总觉得她们有些……”
“无辜。”
钟婉摆手,“不是不是,命不好而已。”
秦姝望着她,“没几个人是命好的,这种东西要比出来,例如你我,我的命比你好对不对?“
钟婉怔怔点头。
“我比你命好,我有天下间最好的出身,普通人想象不了的权势和生活,现在都在我手里。”
有的事情从出生就注定好了。
“换个角度,我见过一个女人,出生富贵之家,从出生就被父兄捧在手心里,吃过最大的苦就是远嫁路上水土不服,她的丈夫是别人眼里趋之若鹜的好男人,非常喜欢她,甚至承诺这一生只要她生的孩子。”
秦姝问,“我和她比,谁命好?”
钟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脸上的褶皱映照内心的纠结,“这个,没法比啊。”
按照秦姝的形容,那个女人一生顺风顺水,大写的人生赢家,但是秦姝,钟婉看了看,女皇啊,千古留名不在话下,千里山河尽在掌中的感觉,想想都激动。
钟婉注意到,“她后来呢?”才发现秦姝没讲完。
秦姝:“没了。”
钟婉轻轻啊了一声。
“这是她的前三十年,我也只活了三十年而已,要比当然只比这么多。”
钟婉意犹未尽,但秦姝明显不想再讲下去了。
秦姝连上话题,“同理,她们的前几十年也比你命好,锦衣玉食,仆从如云,她们还可怜吗?”
钟婉迟疑。
“如果没有这次,她们会过的比大多数人好得多,只这一次上天未曾垂怜而已。”
钟婉:“陛下,您是在教育我要幸灾乐祸吗?”
秦姝:“……”好像,没毛病。
钟婉正色道,“人的一生有高低起伏再正常不过,有人一次被打趴下再站不起来,有人能一往直前不畏不惧,就像陛下刚刚说的那个女人,她是一生顺遂不错,可她的命运也悬在别人身上,倘若她的父兄像方氏那样,再如她的郎君反悔不再像之前那么宠爱她,养在温室里娇花如何抵抗疾风暴雨?”
秦姝扫过她的脸,呆愣许久。
钟婉喊她,“陛下?”
秦姝回神,“我在。”
享有多大好处就有多少风险,这个道理秦姝再了解不过,她沉默一会,开口问道,“阿婉,给你个机会,我和她,你怎么选?”
钟婉看了看她,小心翼翼地问,“您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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