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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兄,网住了!”一人从浓重夜色中跳出,兴奋道,“他真的出不来了!”
    “是你这小子!”赵仁认出纪辰,双眸喷火,“好,算我看走眼,你……”
    但纪辰下一句话,差点让他张口吐血:“我第一次布阵啊宋兄!咱们阵材都是凑的,结果还成了。”
    “不错。”宋潜机终于从躺椅上起身,趿拉着鞋走到赵仁面前,“赵道友,晚上好。”
    好你个头。
    “宋师弟,误会一场!”赵仁也笑,语气暗含威胁,“别开玩笑,快把这阵撤了,否则师兄我强行破阵,阵师必受反噬。”
    纪辰有些紧张,却不想露怯:“你大半夜潜进来,肯定没安好心。”
    “我来拿我自己的东西!”赵仁理直气壮。
    宋潜机摇头:“那不是你的,是千渠的。”
    “整个千渠都是我的!”赵仁咬牙。
    “千渠,是千渠人的。”
    赵仁见宋潜机无动于衷,脸色彻底冷下:
    “宋潜机,我乃家族嫡系,你敢伤我一根毫毛,天北郡赵家必要你偿命!”
    宋潜机看出他脑子不太好,叹了口气,耐心与他讲道理:
    “白日你当众负气而走,谁知道你回来过?没有人,对不对?你一个金丹修士,千渠郡里没人比你修为更高,谁能杀你?反而千渠郡外是毒障林,凶兽出没,葬身兽口的修士,骨头也找不到……”
    赵仁一颤,此院隐蔽阵本是他得意之作,此刻却恨得牙痒。
    宋潜机道:“我只是想找你要点东西,你可以理解为买命钱,怎么样?”
    好啊,狮子大开口是不是。
    “我不买!老子岂会受你这小龟孙威胁?”赵仁冷笑,“我一个子也不给你,我不信你真敢动手,来啊,有种就杀我!”
    他伸脖子,眦目欲裂,凶恶如厉鬼。
    纪辰何曾见过这个,不由被吓退两步。
    赵仁见状得意大笑:“毛都没长齐,还学人勒索……啊啊啊!”
    他忽然发出杀猪般的凄厉惨叫。
    “啊!”这一声是纪辰的惊叫。
    “站我身后,小心溅到你。”宋潜机说。
    一截削到一半的竹条,顶端尖利,直直穿透赵仁的肩胛骨,从背后透出。
    宋潜机缓缓抽出竹条,脸上还是那副表情,眼睛也没有眨。
    这是他下午新削的竹子,扎新篱笆剩下的边角料。
    此时被他拿在手里,长度和宽窄都像一柄剑。
    钝刀子割肉痛,竹条带木刺,自然更痛。
    赵仁跪坐于地,牙齿打颤,脸色惨白,血如泉涌。
    宋潜机俯下身,拉过赵仁的手,放在肩头:“来,用力摁住这里,这样血流得慢些。自己摁好,我就不帮你了。别慌,这点血,一炷香内死不了的。赵道友,我有一些小条件,希望你能听听。”
    宋潜机起身,用沾血的手点了一炷香。
    星火一闪,清淡的烟气飘荡。
    赵仁赤红着眼,破口大骂,疼痛却令他涕泗横流。
    骂声不堪入耳,宋潜机看了眼面色发白的纪辰,拿开赵仁的手,又给了他一“剑”。
    两个紧邻的伤口重叠。
    赵仁这次骂不出了,只大张着嘴,无声呼喊。
    “现在这个程度很好治,也不会留下后遗症,不影响以后用剑。”宋潜机安慰道,“赵道友,赵兄,咱们无冤无仇,发生这种事情,大家都不想的。其实我们有同样目的,我们都想早点结束这份痛苦,你说对不对?”
    他说的是真话。
    有些事他上辈子做得很熟练,但这辈子他不愿意再做同样的事。
    熟练不代表爱好。
    他希望尽快解决。
    他又帮赵仁摁伤口。
    赵仁仿佛看见魔鬼,哭得像个失去母亲的孩子。
    宋潜机,到底还是不是人啊?
    为什么他下了狠手,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眼看宋潜机又要再给他一剑,赵仁凄厉大叫:“你说个数!你说!”
    宋潜机点头:“这就对了。这些东西你没有,但你可以写信一封,从别处筹集,我知道你能办到。”
    “快说!”赵仁捂着流血的胳膊,“我全都答应。”
    宋潜机道:“三千斤粟,三千头牲畜,三千株树苗,三千斤小麦……”
    赵仁越听越恍惚,甚至怀疑自己幻听,这些东西就能买我的命?
    纪辰看着他表情变幻,忍不住笑出声。忽然一怔,心想宋兄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从哪里练成这些手段?
    如果我是赵仁,我还笑得出来吗?
    幸好宋兄是我的好兄弟。
    ……
    村里黎明时很热闹。
    鸡鸣狗叫嘹亮交错,道道炊烟徐徐入云。
    妇人站在灶台前煮豆糊。
    豆糊味道苦涩,口感粗硬,好在顶饱。
    孩童跟在她身后:“娘,我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再过几日。”妇人笑道,“你越乖,你爹回来的越早。”
    “那是几日啊?”小虎依依不饶,“我已经很乖了。”
    妇人答不出,笑容难掩忧色。
    新仙官不知是个什么脾气,不知会不会出事。
    “浣娘,浣娘!”拍门声、喊话声忽然响起,声音不止一个人,“大喜事!”
    浣娘急忙开门,见半个村的人竟都来了。
    上一次家门口聚这么多人,还是刘木匠腿被打折的时候。
    “村长,他大伯,他三叔,出啥事啦?”
    “喜事啊,新仙官亲自点刘二做了司农,天城都传开了,他献的曲辕犁是宝贝!”
    “仙官要给他治腿,还要跟他巡视千渠,也来咱们这儿呢!”
    “咱们村出了个大司农,你和小虎要享福啦!”
    小虎听不懂,却知道是好事,不停地拍手。
    “真的?”浣娘大喜,却小心翼翼问,“司农和村长,哪个更大?”
    “当然司农大!”老村长大笑,“司农是大官!”
    “司农和乡长,哪个大?”
    “还是司农大!你别瞎琢磨了,司农只听仙官的,全千渠横着走。乡长见了他都要磕头,喊他大老爷!浣娘,乡上那地痞再不敢来欺负你了!”
    “司农这么大啊,真有这好事吗……”浣娘神色恍惚,忽然笑容消失,惊叫道:“他是不是被打死了,回不来了,你们才这样骗我?说实话,他还活着没有?!”
    “天城来人了!”
    又一声呼喊响起,由远及近,报讯人在晨雾中奔跑:
    “天城来人了!来发粮了!”
    第70章 开仓放粮
    天城来人, 绝大多数时候是坏事。
    发粮也不是没发过,但从县到镇再到乡,层层盘剥, 经过无数官吏和地主的手,最后发到村民手里的,大多只有一两斤豆子。还要装在满是沙土的麻袋里, 增加分量, 彰显仙官的慷慨仁慈。
    而为这一两斤豆子的“甜头”, 村民们必须日夜兼程, 赶去神庙供奉金身。
    老村长带着全村老小,赶往村口迎接天城来使。
    众人心里忐忑。供奉会才开过,去的人还没回来,新仙官此时开仓放粮,到底什么意思。
    烟尘弥漫,大风卷地,一轮红日被巨大阴影遮蔽。
    “这么大的仙家法宝, 难道是仙官亲自来咱们村?”
    “小声点,都不要命了?”
    七绝宝船徐徐下降。砰然一声巨响,船身落地,微微摇晃。
    风沙眯眼,众人立刻拜倒:“恭迎仙官!”
    “咳咳。”周小芸跳下甲板,捂嘴连连咳嗽, “沙土这么大,一棵树也没吗?”
    “老丈,问个路, 这可是小岚村?”徐看山紧随其后, 扶起村长。
    “诶呀, 坏事了!宋师兄专门交代过,谁也不能跪,谁也不能供奉他。”丘大成喊道,“大家快起来!新仙官最怕别人跪!”
    村民们不敢不听,起身却面面相觑,哪有不让跪的仙官。
    纪星摸出一张清单:“让我看看,小岚村分到了什么?哦,防风草种、灌木种、谷子、牛羊、鸡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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