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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潜机做每件事都用尽心思。
    饭后他站在梅花树下,晒着晴朗的冬日阳光,举起一只小壶。蔺飞鸢以为他在运功,悄然上前。
    只见雪水融化,一滴滴晶莹剔透,从梅瓣边缘滴入瓶口,声音清脆。
    蔺飞鸢问:“这有何用?”
    “煮茶。”宋潜机答。
    “现在这又是干什么?”
    “挑选来年要播的种子。”
    蔺飞鸢忍不住问:“种子不是都一样?”
    “不一样。”宋潜机道:“颗粒饱满,没有伤痕的才是好种子。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你看这颗,中间有点瘪……”
    蔺飞鸢:“谁要学这个?!”
    宋潜机继续拨弄桌上种子:“除了杀人,你总要学点别的东西。”
    “除了杀人,我用不上别的手艺!”蔺飞鸢冷笑,“我看你就有病。”
    如果不是有伤,他想拎起宋潜机的衣领大喊:
    你是棋书双绝宋潜机。当世最年轻元婴,天赋超越子夜文殊,直逼冼剑尘的宋潜机。
    你是千渠郡之主,你的敌人正磨刀霍霍,多少人盯着你想杀你,你整天在干什么。
    宋潜机站起身:“是你有病。你该喝药了。”
    不多时,他从厨房端来药碗。
    蔺飞鸢嫌恶地别过头。
    宋潜机:“我刚熬的,不是卫平。”
    蔺飞鸢垂眸。
    乌黑药汤涟漪轻摇,映出他的影子。
    “为什么?”
    为什么给我治伤,为什么不杀我,为什么不问我。
    好像那场刺杀随大雪融化,不留一丝痕迹。
    宋潜机不明白:“卫平熬,你又不肯喝。”
    “我、我……”蔺飞鸢想说些什么,却见宋潜机抬手。
    熟悉的姿势。
    他顷刻暴怒:“我自己来!自己来行不行!”
    铮铮铁汉,咔嚓一声,自己卸了下巴吨吨灌药,又咔嚓一声推回去。
    宋潜机无语,收碗时忍不住提醒:“……既然自己来,张嘴就可以。”
    蔺飞鸢沉默一瞬,一脚踢坏竹篱笆:“都怪你这破院子,老子都住疯了!”
    宋潜机不客气,一张禁言符贴上后背。
    蔺飞鸢张口发不出声音,愤恨瞪他。
    看他种水仙、剪枝条、修篱笆。
    一天悄然而过,不觉月上西楼,灯火阑珊。
    对蔺飞鸢来说,这一天过得太慢,又太快。
    晚上卫平来做夜宵,香喷喷的梅花糯米糕串在竹签上,裹满蜂蜜和果仁。
    卫平亲自拿起一个递给蔺飞鸢,顺便传音:“明晚子时三刻,三声鸟鸣为信。”
    蔺飞鸢喜好甜口,舍不得扔。
    他掰下一半,招来墙角的瘦小的花猫:“你先吃。”
    没死。蔺飞鸢笑起来,满意地把另一半糕饼塞进嘴里。
    土黄小猫轻轻蹭他小腿,发出细弱的叫声。
    蔺飞鸢心想,这鬼地方,猫都像狗,粘人又没出息。
    冬天地里荒芜,倒不怕菜园被猫狗破坏,所以蔺飞鸢养猫的事,宋潜机视而不见。
    ……
    千渠郡边界,北风呼啸。
    卫平训练出的卫队通宵巡防,全盔全甲,步伐整齐。
    “纪师兄,又来看阵?”周小芸打招呼。
    “我再补一补。你们忙,不用管我。”
    苍茫夜色忽被隐约火光照亮。
    纪辰放下阵材,眯眼眺望。
    火光蜿蜒,来势汹汹。
    今日想潜入千渠一探究竟的修士,大多偷偷摸摸,做贼一般怕被发现。
    这次来这么多人,是想兵临城下?
    “领头是孟师兄啊!”城头猎队弟子放下探镜,高声呼喊。
    城外人影应道:“我回来了,开门——”
    确是孟河泽的声音。
    纪辰不肯撤阵:“且慢!”
    孟师兄去接家人,最多带回两架马车,怎么带回一支望不到边的队伍?
    队伍中除了四位凡人,全是低阶修士。而且灰头丧脸,身上带伤,足有数千人。
    怎么看都不对劲。
    他盯着孟河泽的身影走近,警惕道:“你怎么证明?”
    孟河泽举起宋潜机为他铸的剑:“我还要证明,你仔细看看我!”
    纪辰摇头:“不行。你设法自证。”
    先前他还仔细看过无相法师,结果如何?说明他看人不准。
    周小芸见纪辰怀疑,立刻挥手,两排弓弩对准城下。
    众目睽睽,情势紧张。
    孟河泽没空多说话,只从怀里摸出一块铁牌,高高举起:“这个行吗?”
    那牌上字迹歪歪斜斜,十分丑陋,火光下勉强可辨“打猎高手”四字。
    纪辰大喜:“快快开门,我的字独一无二,天下没人仿得出!孟兄,你回来可太好了!”
    孟河泽身后队伍响起一阵赞叹:
    “好特别的书法,果真难仿!”
    “这位就是书试魁首,阵师纪辰吧?”
    孟河泽大感丢人,立刻将铁牌塞回怀里。
    队伍终于进入城门,宛如小溪汇入大海。
    “孟兄,他们是谁,你家亲戚?”纪辰问。
    孟河泽:“他们是华微宗这一届外门弟子,说来话长,一路上出了许多事,让大家先安顿下来吧。”
    徐看山震惊:“好家伙,放出去一个,拐回来一群!”
    “跟我来吧。”周小芸笑了笑,对表情忐忑,却难忍激动的小弟子们说,“回来就没事了。”
    不知为何,队伍中爆发一阵呜咽。
    孟河泽打量阵法和城防:“这是出什么事了?我走时还没有这些。”
    纪辰犹豫。徐看山表情苦涩。
    孟河泽惊觉不好:“快说!”
    纪辰传音道:“宋师兄丰收节遇刺……”
    孟河泽眼前阵阵发黑,天地忽然颠倒。
    纪辰一把扶住他:“所幸没有大碍,孟师兄,孟师兄你怎么了?”
    孟河泽缓过神,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卫平在哪?”
    第102章 鸠占鹊巢
    纪辰见孟河泽这般模样, 心知若让他此时寻到卫平,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两边都是兄弟,伤了谁他都不愿:
    “真的不怪他, 你不在的时候,他倾心尽力保护宋兄,千渠坊防卫森严, 只怪那刺客太狡诈!你看, 大家扛过这一劫, 反倒比从前更团结。”
    徐看山等人纷纷劝阻,替卫平说好话。
    “宋师兄已经醒了, 身体无碍。今天太晚了,明早再见宋师兄和卫总管吧。”
    “卫总管忙里忙外,不容易。”
    冷风一吹, 孟河泽头脑清醒些。
    他出门这趟,历经风波,性格比从前沉稳。乍听宋潜机遇刺, 才乱了方寸。
    有纪辰阻拦, 他今夜注定见不到卫平那厮, 不如先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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