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到了现如今这个境地,高初云仍在心里替未曾谋面的谭松开脱——
他不是还没有露面吗?
没准儿是去想办法凑银子了呢?
赌这个东西,沾上就不好戒掉,若是谭松可以通过这次的事情买个教训,日后好好待谭娘子,她便能幸福了吧?
却没想到,现实狠狠地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
……
洛溪染说什么都不肯松口,答应让谭娘子替谭松还债。
奈何催债之人逼得紧,最后甚至都开始向洛溪染哭诉起来了:“洛大小姐!我们都是收钱替人办事的,若我讨不回债来,东家便会寻我的麻烦。届时我该如何养活一家老小?!”
洛溪染冷着脸:“你们赌坊害人,多少沾了赌的家破人亡,全是你们干的好事!如今还敢来向我哭穷?!不是之前说过,所有赌坊都不许让谭松进去大赌么!”
当日谭娘子求了洛家,各大赌坊便看在洛城的面子上,给了谭松一个限制。
允许他小赌,可若赌注超过五十两银子,便不能够了。
那人只苦哈哈道:“洛大小姐,这事小人不知情啊!可那谭松确实欠了赌坊三千两银子……若是大小姐真的看不过去,需得找我们东家,跟小人说也没用啊!”
洛溪染面沉如水,没有再说话。
谭氏对她道:“今日多谢大小姐替我出头……”
说着,她苦笑着摇头:“但谭松,我实在不能不管他。讨债大哥,不知能否这样?这笔银子,等谭松回了家,我同他商议之后,便凑出来还给赌庄。”
她这主意,摆明了是想让两方都各退一步,既感念了洛溪染的相助之恩,又安抚了赌坊。
催债之人自是没有异议。
洛溪染心里又气又急,可毕竟路子是谭氏自己选的,她也没有办法干预,只好道: “既然谭姐姐愿意还钱,那便还吧!”
见她终于松了口,催债人顿时喜上眉梢:“多谢洛小姐开恩!多谢!”
洛溪染心烦意乱地摆了摆手——
这哪里是她开恩?她又能开什么恩?
不过是谭娘子自己傻罢了!
眼看事情就要这么敲定下来,却听外面守门的两个赌坊之人叫了起来: “谭松!谭松回来了!”
“好啊谭小爷!你竟这般大大咧咧就回了家?看来是我们小瞧了你啊!”
听闻谭松回家,讨债人脸上几乎笑开了花:“好事,好事!天大的好事!如今谭松回了家,不是马上就能还钱了吗?”
洛溪染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
怎得她一松口,谭松便回来了?
就连乔佳觅和高初云也疑惑地互相对视了一眼,这里应该没有耳报神啊?
只见谭松大摇大摆地从院子里走到了前厅,瞧见讨债的人,脸上便堆起了笑容:“哎呀,今日是湘爷亲自上门来讨债呀?家里穷,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只有两口热茶。”
说着,他便自然而然地使唤谭娘子倒茶。
谭氏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微微发抖地问他:“谭松,你告诉我,当真欠了赌坊三千两银子吗?”
谭松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都解决了。”
众人闻言,全都愣在了原地。
什么都解决了?
三千两银子,谭松这么一个吊儿郎当的混混,是如何解决的?
就在谭松进门的时候,乔佳觅便自己观察了他,只觉这人生得模样倒也还算周正,只是气质实在差了一大截,瞧着就不像是个正经有本事的。
这种人逢人便是三分笑,混吃混喝倒是熟练的很。
讨债人登时乐了:“哎呀,这可好了!方才你不在,你家这个娇娇美美的未婚妻还说要替你还钱呢。既然有了钱,便是皆大欢喜,就这么地吧!你把三千两银子封好,我这边取了回去给东家复命。”
谭松仍挂着那副笑脸,对讨债人道:“三千两现银,一两都不会少了您。不过得等我姐姐嫁去了张家,第二日张老爷子便去赌坊还债。”
他这话里的信息量有些大,众人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能。
谭氏更是不能理解,一眨不眨地望着谭松:“你在说什么啊。”
整个前厅里,陷入了可怕的安静中。
谭松冲谭娘子笑了笑:“是你同湘爷说,你是我未婚妻的?不过你也知道,我从来醉心赌技,没想过这档子事。你若想嫁人,不如替我嫁给张老爷子,日后也少个人拘着我。”
他可当真厌烦了谭氏!
最开始谭氏回家的时候,谭松还是高兴了几日的,毕竟有人可以替他还赌债了。
可后来,谭娘子替他还了几回钱,便再不肯了。
用积蓄购置了田产不说,还和赌坊打了招呼,不许他大赌!
他前前后后投入了那么多银钱进去,不豪赌一次把所有的赚回来,岂不是白白让钱打了水漂?!
如此,倒不如把她嫁出去!眼不见为净!
众人其实早就明白了谭松的意思,不过是谭娘子一直不肯相信。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谭松的双眼,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嘴唇抖动着问他:“谭松,你……你把我卖了?还卖给了张家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
谭松却笑嘻嘻地道:“什么卖不卖的,说的那么难听!张老爷子老当益壮,上个月才又抬了第七房小妾呢!如今轮到你,是个数字八!八这个字好……我都替你打算好了,等你出门子的时候,嫁妆便是那十亩地,我做弟弟的一分都不贪你。”
这样一番话说出来,谭氏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要晕过去。
“谭姐姐!”
洛溪染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谭氏软软地靠在洛溪染胳膊上,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扑簌而下,止都止不住。
美人落泪,原是多么令人赏心悦目的场景,可在场的众人全都没有心思欣赏。
只见谭娘子不可置信地摇头:“谭松,我待你不薄,我待谭家不薄……这些年我在宫里,往回寄过多少银钱?便是我回了家,照顾你的起居,生火做饭、烧水洗衣,哪样不是我在做?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般……”
洛溪染替她说出了那两个字:“你怎能这般无耻!!”
乔佳觅也忍不住了,抡起旁边的棒子扔过去,骂道:“我生来便没有见过你这样孬种的男人!便是谭家,从来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一缺钱了,便要卖儿卖女,不过谭松,你可醒醒吧!谭姐姐不是你的所属物,你不是她爹,凭什么把她卖出去?!”
高初云义也是气得满脸通红,愤填膺地跟着道:“就是!让谭姐姐嫁人的事你休想!若要嫁人还债,不如你自己嫁给那个六十多岁的糟老头子!
这么一遭车轮骂,包括乔佳觅那一棒子,不偏不倚的落在谭松身上,对方却也是不痛不痒。
因为打人的事乔佳觅,他惹不起。
他只懒懒地睨着谭氏:“你不是心系于我?还想做我的妻子?替我嫁个人还债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