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成林摇摇头:“别妄想了,快进门吧,别堵了后面的车。”
海城治安局中转中心,设置在旧城废墟的地下,原本是地下交通枢纽,但改造成为现在的模样。
地下交通四通八达,有直通羁押的路,有去赃物仓库的门,自然也有联通不同政府部门的地下铁。
一切外勤队都从这里出发和回归,有无数的门户出入,足够安全可靠。
所以特务大队外勤回来,进入专属区域后,换成便服再从不同的门离开。
抓捕任务完成,后续调查交给别的部门,岳明终于能轻松一段时间了。
他约慕成林去喝酒放松,但慕成林拒绝了。
岳明问:“又去生研所?”
还坏笑道:“你不会真看上柳静玉了吧?那可是咱们海城的名花,谁也摘不下——”
慕成林摇摇头,怎么可能?
只是去废墟深处生研所的隔壁,海城监狱,例行确认白血的状况而已。
岳明就道:“既然去找她,顺便把前几天送过去的蓝思样品和吸食者的检测报告取回来。”
这个城市的废墟在很早之前就开发使用了。
被海水淹没的部分彻底荒废,靠近海水的部分有选择地安置了不便被人接触的生研所,病毒研究院,传染病院,能力者管理所和监狱等等。
而废墟靠近陆地的另外一半安全和完整度更好,已经有一小部分被清理出来,作为政务和居民安置等等。
慕成林去生研所和监狱,要跨越大半个已开发的废墟区域,从城东去城西。
地面公交车和地下电车都能抵达,但他更喜欢公交车,因为被阳光温暖地照射着,而且能看到烟火十足的普通生活。
他站在街道看,人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仰头望着高逾百米的巨大建筑。
三十年前,这城市该是多么的恢弘伟大?
也不知有生之年能不能目睹相同的盛状,也许能吧,毕竟他们有了周郁,就有了一切希望。
慕成林看见刚出笼的生煎包,买了两笼。
每次去看白血,总会随便带点什么,毕竟监狱和生研所的监饭都很一般,而他还承担着柳静玉实验的重任。
踏入守卫森严的海城监狱,守门的人已经很熟悉了,没让他登记进入,而是主动道:“他在隔壁。”
隔壁是生研所。
慕成林丢了一包烟给他,随意道:“又接过去了?最近有点频繁。”
龙山隧道崩塌后,他们一行人绕山路抵达海城,刚到的时候,柳静玉比较守规矩,三天一次的基础实验守得很严格。
然而个把月后的现在,逐渐从三天一次到两天一次,直到现在的每天都接送往返。
守门人接了烟:“说研究任务重。”
慕成林谢了一声,慢慢走去生研所。
这是一栋看起来废弃的大楼,外表面有些破破烂烂,但内部保存非常完善。
不仅水电暖全通,还有独立的紧急发电系统,每一层都有特别的防护和密闭措施,据说其中实验室的几层是生物级别的防护措施。
最高级别的防扩散是自毁,所以在这里上班,每天都踩着丧钟的节奏。
这是生研所的创立大佬柳树高老先生亲自定下来的,当然,他最终也践行了这一原则。
后门入口正中央的雕像组,描述的就是柳家五口人赴难的不同场景,而他们手中举起来的,就是目前使用最广的病毒疫苗191号。
这个柳,就是柳静玉的柳。
也是华国整个生物医疗界尊敬的那个柳。
慕成林站在雕像下面看了会儿,电梯间传来叮当的锁链声。
白血镣铐拖地地走出来,口鼻上了锁枷,双手背在身后,将锁骨往前推,更显得瘦到伶仃。
他见了慕成林,略点点头表示打招呼。
慕成林皱眉,问他身后押解的监管:“怎么又上了镣铐和锁枷?”
白血在离开中州的时候已经十分冷静配合,已经很久不用锁枷和镣铐了。
监管有点尴尬,不知该怎么说。
慕成林指指白血的锁枷:“帮他解开,让他自己说,责任我来承担。”
监管知道他说话算话,利落地开了锁枷,露出白血凌厉的面容和带血的口腔。
慕成林问:“怎么回事?”
白血抬手,将嘴角的血痕擦干,呸了一口后指着雕像里最老的那个老者:“柳树高有个妹妹叫柳树清,嫁了个姓杨的男人,生了个叫杨柳的女儿。”
然后指着自己:“杨柳嫁给白鹏飞,生了我和白芳。”
他笑一笑,莫名邪气道:“我说柳家的种不好,生出来的不是疯子就是变态,说不定祖上有畜生的基因,完全没有传下去的必要。”
柳静玉的死穴是家人,经不起激,怒道:“是杨家的基因劣等,是白家的人品败坏,才拖累柳家,才生出你这样的怪物!白鹏飞记恨我爷爷不许他入生研所,故意将你藏起来,妄图抢先研究出疫苗。结果呢?结果他除了匿名送来一组活性细胞炫耀,除了隐瞒细胞里的病毒导致我爸爸妈妈和哥哥实验意外,还有什么?”
冷笑:“对了,还有你弑父杀母!”
当场发动能力,重创了白血口部的细胞。
若非保护人及时阻止,白血的伤不会只有这点。
慕成林一听就明白症结了,柳静玉一定是不顾之前的劝阻,又想取白血的精原细胞进行遗传生殖实验。
白血来海城后,不同的研究组都需要他的配合,疫苗,复合能力开发以及其它连名字都不太看得不懂的,但取的都是头发、皮肤、血液和普通的肌肉细胞等等。
柳静玉并不主攻目前呼声最高的疫苗研发,而是生命科学的人类学方向,包括病理,遗传病变,能力者基因等等。
她需要白血精原细胞的明面理由,可以帮助了解越来越多出生畸形儿的原因。
但慕成林知道,一定不止于此。
第91章 谁是猎物 守护
柳静玉当然有其它的目的。
她在生研所有个占据整层的研究室, 生物级防护,只有用她的指纹、瞳纹和三重密码才能进入。
一旦被闯入,会立即启动自毁程序。
当然, 里面的各种基础材料会在另外的仓库有备份,但各种独立的实验进程和组合, 只有她自己才明白。
那些瓶瓶罐罐, 那些不同培育过程的细胞, 那些产生不同能量反应的聚合物,全是她的宝贝。
她将自己真正研究的项目掩藏在许多申报的合法项目中,没有留下任何书面的文字和数据资料, 一切都装在她的脑中。
所以到目前为止,都很安全。
密闭研究室内灯光刺目,柳静玉一身防护服,别说皮肤,连头发有没有露出半根。
墙壁上的标准始终响起来,敲了六次,该下班的时间了。
柳静玉恰好停下手中的实验,全部进入静止或者休眠状态。
她走出研究室外的过渡间,摘下过滤面罩, 脱了隔离服,露出只穿了内衣但依然被汗浸透身体。
头顶刺目的光, 将原本就白的她照得更白。
去卫生间冲浴,换上常服走出来。
陈州站在隔离门外:“慕成林来了, 在办公室等你。”
柳静玉皱眉, 这个慕成林来得实在太勤,对白血的监管过分严格,给她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她不想见他, 但治安局前几天给她送来很有意思的人类细胞和药品样本,该到出报告的时候。
便走出来,去资料室找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把这个给他,我和小二姐先走。”
小二姐是她的那个女性保护人。
今天上的正常班,不外出,所以陈州就近保护,而小二姐在附近巡视,另外一个赵三常则轮休。
陈州没接文件夹,反而道:“恐怕不行。”
柳静玉有点恼火:“你是我的保护人,竟然为他说话?!”
陈州没有驳斥,只是道:“按规定,你该见他。”
并且接受他的监管和问话。
柳静玉瞪她一眼,忍着愤怒大力向办公室走去。
陈州默默跟在她身后,情绪没有任何起伏,或者说,他的全部情感动摇在十年前的某天就结束了。
那时候他刚调职到研究所的安保团队,领导说这工作非常重要,保护这些科学家就是保护国家的未来。
但他有点不以为然,研究所的工作大多数在室内,除了偶然的实验意外可能导致死亡,能有什么危险呢?
譬如柳树高老先生,一生顺遂,包括在灾变时也被严密保护,最终死于研发疫苗的亲自人体实验,死于他的事业追求而非意外。
不过,他将质疑深深地埋藏在心里,按部就班地上下班。
每天早晨,柳树高老先生的儿子柳中人先生都第一个抵达,礼貌地向他问好早安。
紧接着,柳中人先生的妻子汪萍女士也来,习惯性地给他带自家煮的白水蛋,问他火候是不是刚刚好。
他们的大儿子柳子都是个名副其实的英俊小伙,不文弱,有一副好身板。他非常外向健谈,不仅和同事们滔滔不绝,对上陈州这样的外行也能说上半个小时不带歇气。
还有柳静玉,她那个时候还只是个小少女,但已经天分初显露,偶尔会来研究所和家人团聚。
等待的时候,她安静地坐在办公室看书和吃东西。
实在无聊了,她会和陈州说:“等以后我进了研究所,也会和他们一样忙,但是每天都能见面了。”
陈州完全不知道这样枯燥的生活哪里有趣了,建议道:“你可以试试干别的工作,也很有趣。”
柳静玉那时候情绪非常稳定,会开玩笑一样回他:“陈州哥哥,是像你每天百无聊赖地等在门口打哈欠那样有趣吗?”
陈州当时的脸赤红,以为藏得很好的倦怠其实都被人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