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雪姗哈哈一笑:“那就赠给将军吧,将军拿回去后记得裱起来。”
沈颢瞄了一眼晓芙,不敢拒绝,遂接过打油诗:“……好,多谢。”
晓芙坐在一旁,唇角嚼着淡淡的笑意,看不出具体的喜怒,这半月以来,她一直都是如此。
这让沈颢心头十分不安。他已经太久没有在晓芙脸上看见任何情绪了。
沈颢问:“芙儿,你们今日外出,可碰见什么好玩之事?”
晓芙看着他,眉目如画,莞尔一笑:“就如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沈颢又坐了片刻,这才离开。
*
三日后。
冀州大军从北面而来,周良生为主帅,他与沈颢回合,打算一同进攻京城,推翻庆帝。
然而,就在两支大军回合当晚的酒宴上,周良生的剑抵在了沈颢的脖颈上。
晓芙也在场,她缓缓站起了身,不想再看见更多的杀戮。
冀州的兵马,的确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压制兄长。
可万一打起来,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晓芙哭着求道:“兄长,收手吧!已经死了太多人了,我求求你……结束吧。”
沈颢拧眉。
芙儿明明这阵子情绪甚是稳定,此刻突然失控,难道是事先知道了什么?
这时,萧慎、周氏与霍辰走了过来。
顿时,沈颢恍然大悟。
冀州与周良生倒戈了……
“呵呵……”沈颢低低笑出声来。
其实,沈颢心里也并不是很想赢,他只是在做一件他必须做的事。不是他想不想做,而是他必须去做。
奇怪的是,有人制止他了,他竟然莫名放松了下来。
沈颢还想赌最后一次,他想知道自己在晓芙心目中的位置:“芙儿,你知道么?我有多想可以和你有一个未来。只要我拼赢了,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他啊,从五岁开始突然变得一无所有,几年之后他捡到一个自称是从天上的小姑娘,他以为当真是老天爷赏给他的一束光。
人没有光,是活不下去的。
晓芙突然从袖中取出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以死相逼:“兄长,对不起,我不能站在你这边,你收手吧,我可以和你一起死,我陪你去黄泉碧落!但我不能看着你一错再错下去了!”
萧慎陡然皱眉,大喊:“芙儿!”
晓芙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匕首划破了脖颈上的肌肤,鲜血瞬间溢出。
沈颢似乎明白了,他豁然开朗。
有晓芙这番话就够了,他放下了手中的长剑,举起了双手,双眼一瞬也不瞬的看着晓芙,他笑了。
霍辰上前,一把抓住了沈颢,铮铮汉子,眼眶红了:“小师弟啊!你让我百年后如何面对侯爷他们!是我不好,没能站在你这一队!”
他想站队,可他不能。
人活着,总要权衡利弊
霍辰仰面落泪,心痛到了无以复加。他也想放纵一次,就与沈颢一起造反又如何?可惜不能啊!
周氏也立刻上前,摁住了晓芙的手,抱着女儿痛哭。
卫雪姗眨眨眼,仿佛看明白了,又仿佛没看明白,喃喃道:“现在好了,大家都不用死了。”
她觉得,这样的状况正好。
*
沈颢暂被扣押。
晓芙知道,以兄长的罪行,朝廷一定不会放过他了。
柔然王宫内殿,灯火如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晓芙神色慌张。
萧慎眼眸阴沉:“你打算跪到什么时候?”
晓芙仰面,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但她只能如此:“放过我兄长,行么?”
萧慎一声嗤笑,不久之前,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晓芙要与沈颢共赴黄泉呢!那他呢?又算什么?!
萧慎低头看着晓芙:“你告诉孤,你心里的人到底是他?还是孤?”
事到如今,晓芙觉得,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是殿下。”
萧慎觉得不可置信,似笑非笑,眼底微红:“你休要骗孤,你一直就是一个小骗子!”
晓芙闭眼,落泪了。
旁人是忠孝难两全,她则是兄长与未婚夫难两全。
“我想与殿下共度一生,可我欠了兄长一条命,是他将我养大,教我人情世故。全天下都可以抛弃他,但是我不行。”这是晓芙的心里话。
萧慎一怔:“你心里的人……真的是孤?”
晓芙点头:“不然我为何与殿下那般亲密?”
萧慎忽然又笑了,换位一想,他也能理解晓芙,他把晓芙拉起来,有些气愤的刮了刮她的鼻尖:“巧了,孤心里的人也是你。”
晓芙:“……”殿下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
萧慎不再如往常那般失控了,这阵子,他自己也想了诸多:“孤不杀沈颢,真要算起来,孤也欠了他的,恩恩怨怨本就理不清。”
晓芙:“当……当真?”
萧慎道:“嗯,但他不能回京城了,你也要体谅孤。”
晓芙连连点头。
下一刻,萧慎把人紧紧抱在了怀中,他的脸埋入了晓芙的脖颈间,半晌才说了一句话:“回京后,立刻成婚,不可再拖延。”
*
沈颢被关押在了王室地牢中。
晓芙去看他时,他依靠着墙壁,神色坦然,并没有失败的颓唐之色。
于他而言,他尽力了。无需愧对于陆家数百条人命。
同时,他也无法再继续复仇了,如此也好。
沈颢冲着晓芙笑了笑,小丫头长成大姑娘了,还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儿,沈颢与有荣焉。
晓芙行至沈颢身边,蹲下了身子,唤了一声:“兄长,我来看你了。”
沈颢伸手,正要习惯性地去摸晓芙的手心,但手僵在了半空,又顿住了。
他的手脏了。
他这前半生,最得意的事情,就是养大了晓芙。
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舍不下,也得舍。
放手是他对晓芙最后的疼爱。
沈颢从袖中取出两根红色绸带,递给了晓芙:“芙儿,这个给你,兄长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了。”
晓芙接过红绸带,无数记忆纷踏而来,之前每逢过年,兄长都会去集市上给她扯两根红丝带,后来有了吱吱,兄长就会多扯两根。
那个时候,兄长也只是一个少年啊!
他却给了两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儿一个家。
兄长温暖了她与吱吱,可谁又能温暖兄长?
晓芙扑入沈颢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兄长……”
沈颢顿了顿,这才缓缓抱住了晓芙。
最后一次/贪/恋/了……最后一次了……
晓芙给沈颢带了药过来。
沈颢的医术在她之上,岂会不明白那是什么药。可他当真不舍得忘记一切。
兄妹两人分开,沈颢看着晓芙,红着眼说:“倘若萧慎今后对你不好,你一定要回来找兄长,可听见了?”
晓芙哭着连连点头:“嗯!”
沈颢又说:“待我服用了这药,你派人把我送去桃花坞,我这一身医术需要派上用场,孙家也需要后人。”
晓芙说不出话来,只知道哭着点头。
沈颢却笑了,如释重负,他既希望晓芙有朝一日来找他,又希望晓芙永远也别回桃花坞。
沈颢交代好一切,将药丸服下,缓缓闭上了眼。
晓芙趴在他胸膛,大喊:“兄长……”
萧慎站在牢房外面,没上前打扰,一直等着晓芙自己收拾好情绪。
晓芙哭了多久,他就在外面站了多久。
直到小半个时辰后,晓芙才勉强稳住了情绪,萧慎这才走了过来,扶住了她,对身后随从道:“你们两个将药王后人孙长乐,护送去岭南桃花坞,从今往后就跟在他身边。”
一是方便照顾,二来也是为了监视。
世上再无沈颢此人,只有药王后人孙长乐。
“是,殿下。”
两名男子把沈颢抬了出去,连夜前往岭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