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隋定衍露出松快的笑:“无论是不是真的, 朕只想借你吉言,望明年所有百姓都有个大丰收, 过个好年。”
“这是必须的, ”纪挽棠朝他眨了眨眼,“不仅明年,嫔妾相信往后的每一年, 百姓们都能安居乐业, 幼有所育,学有所教, 劳有所得,老有所养,大越朝会越来越昌盛。”
隋定衍嘴角掩不住笑意:“这么信任朕?”
“嫔妾相信陛下定能做到。”
这番话真是说到了隋定衍心坎里,他如此日以继夜埋首朝事,不就是想做个明君,让百姓安居乐业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怀着浓浓的私心,他要超越前人,被所有人认可。
见臻臻看着外边的雪景挪不开视线,隋定衍忽的站起,朝她伸手:“要不要去吹雪?”
纪挽棠有些惊讶:“可以吗?”她倒是不觉得自己会着凉什么,但旁人总会担心这担心那,她便也起了束缚。
隋定衍捏紧她伸来的手:“朕护着你。”
“呼——”寒风瑟瑟,亭内燃着火炉,虽然温暖舒适,但与在大自然肆意奔跑的寒风相比,少了如同薄荷般的清凉凛冽,叫人头脑一清。
隋定衍拉着她的手,一起到了另一个无拘无束的世界,大朵大朵雪花自天空飘落,落在发上、睫羽上、颊上、唇上,冰凉的触感让纪挽棠兴奋不已。
雪实在太大,不过一个时辰就堆起了薄薄的雪堆,纪挽棠伸出手捏了个冰球,纤细的手指被冻得通红,但却有种说不出的爽快。
隋定衍也起了兴致,低下头去挖雪,却猝不及防被人从后领塞了个雪团,顿时冻得打了个寒颤,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纪挽棠!”
纪挽棠笑的合不拢嘴,一边笑还一边去抓雪打他,仿佛像个三五岁的小孩子。
隋定衍一连被砸了好几个雪团子,哭笑不得,最终忍无可忍,抓起一团雪砸了回去:“看招!”
他们俩在雪地里玩的不亦乐乎,平秋在一旁可要被吓死了,抓着伞和手炉不知所措,急的跳脚:“这这这,娘娘若是受寒了可怎么办,皇上也不知道分寸!”
苏福安在旁边觑了她一眼:“我可数着时辰呢,就这么一两刻,纯淑妃哪有这般娇弱。”
说完后,他又饶有兴致转过头,跃跃欲试。
还别说,皇上与纯淑妃玩的也太乐呵的,让他都忍不住心痒痒,在皇上跟前伺候这么多年,还没见过皇上这么开心的样子呢。
平秋默默瞪了他一眼,真是不是自己的主子就不知道心疼。
苏福安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刚想提醒,却见纯淑妃将冰冷的小手拢住了皇上的脸,笑的又狡黠又开心,皇上被冻得“嘶”了一声,可不仅不拉开她的手,反而还将自己的手压了上去,任她玩闹,等她玩够了才移到自己嘴边呵气。
雪景下,一对璧人四目相对,她闹他笑,明明这么冷的天,却莫名给人一种暖意融融的春景,叫在场的人都看愣了去。
苏福安都禁不住老脸一红,又偷偷给皇上与纯淑妃延了一会,才拿着伞轻咳上前:“皇上,纯淑妃,快进帐子暖暖身子吧。”
皇上将伞接过来,将纯淑妃遮的严严实实,相携回了亭中。
……
养胎的日子十分安详,过得飞快,一晃眼,元旦都过去了,再过不久又是一个新年,纪挽棠的肚子也满了五个月,唯一叫人意外的是,她的肚子比同月份的孕妇大了许多。
因为男女大防,孙太医不能直接触碰纯淑妃,隋定衍便从宫外找了个经验老到的稳婆来,稳婆一看一摸,打了包票:“双胎。”
“双胎……”不同于宫人的欢呼,纪挽棠却皱起了眉,隋定衍第一时间发觉了她的不虞,上前轻拍她背,温声道:“怎么了?”
纪挽棠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抓着他衣襟,问稳婆:“双胎生产是不是比单胎要凶险?”
稳婆给了肯定的答案:“是的,首先双胎对娘娘的身体伤害定是会大一些,然后生育时,时间更长,需要的精力更多,有许多产妇要么因生产时间过长,后头那个闷死在肚子里,要么生下后大出血……”
“放肆!”隋定衍见臻臻脸色越发白,当即震怒,稳婆吓得立马跪地趴下。
纪挽棠一把拉住他:“凶什么,稳婆又不是骗你。”
隋定衍胸膛有些起伏,原先喜人的肚子如今在他看来竟有些令人害怕,忍下怒意问稳婆:“那你有没有什么好法子能让淑妃少受些罪?”
稳婆快速道:“有是有,比如娘娘控制饮食,让胎儿小一些,也就更好生了,再者平日里多走走路,田地里常劳动的农妇会比闺阁小姐容易生许多,但这些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
孙太医见皇上面色越来越差,连忙道:“皇上放心,有微臣们守着,定不会让娘娘与龙胎出事。”
纪挽棠却淡淡:“孙太医医术再高明,接生也只能由稳婆来,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事,一切都晚了。”
“不许胡说。”隋定衍捏着她的手腕,一阵皱眉。
他知道妇人生孩子凶险,可他却没想过会如此凶险,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稳婆见气氛凝滞起来,有些后悔说的太重了,连忙补救:“其实,双胎成功生下的也不少,老婆子就是专接双胎,我瞧着淑妃娘娘面色红润,身体康健,定是个有福气的人。”
纪挽棠笑笑:“福气这东西未免太过虚无缥缈。本宫也会些医术,有些事想请教您,不知妇人生产有几个步骤,需要些什么东西,都是怎么用的。知道了过程,本宫心里也就有数了。”
稳婆虽奇怪,但不敢瞒她:“首先得我们摸腹部,来确定孩子的位置,若是头朝下,那就是正位,其他的都是错位,需要调整。娘娘破羊水后宫口渐开,这时候就要用到许多热水,让宫人及时擦拭娘娘的身子,这能加快开宫口的速度。”
“然后娘娘的腿要尽量大开,呼吸缓而长,不能大声叫,我们会在一旁帮助娘娘用力,若是胎儿太大,这时候就要用到一把剪子,将下面剪开一些。”
隋定衍感觉到怀里的人颤抖了一下,他一边抱紧臻臻,一边心忍不住沉了下去,他从未想过,生孩子的过程竟如此可怖,连他听了都十分难受。
纪挽棠其实对这方面的知识十分熟稔,此次主要是为了让隋定衍能感同身受,要不然就她一个人害怕疼痛,即便给她再多,她也觉得不开心。
如今见隋定衍的面色难看起来,她莫名觉得心情畅快。
唉,怎么就不是男子生孩子呢?
她面上作出害怕之色,但又用力忍下害怕,坚毅问:“听你说好像一切都不是很难,那妇人为什么还会难产呢?”
稳婆头越发低,感受着一刻更比一刻低的气压,内心叫苦不迭:“这原因就多了,最普遍的是妇人没有力气,孩子生不出来,或者是孩子太大,妇人屁股又太小,怎么都生不下来,还有一种,就是我上面说的,可能胎位不正。”
纪挽棠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臀部。她的腰臀比其实挺大的,跟腰比起来,臀部貌似很丰满,但她腰细,又好像做不得数。
隋定衍看到了,咳了咳问稳婆:“你觉得淑妃如何?”
那稳婆一愣,好半晌才知道皇上问的是什么,赶紧哈腰:“那我哪能看出来,得摸。”
隋定衍连忙退开,孙太医退到屏风后去了,稳婆十分尽职地摸了许久:“淑妃娘娘的条件其实很不错,一般这样的妇人只要不是孩子太大,都能顺利生下来。”
她这一句好话可不容易,纪挽棠与隋定衍双双松了口气。
“也就是说,往后我不能多吃,可又怀着两个孩子,吃几分饱合适呢?”
两人就孕期该怎么吃,吃多少,平日做些什么运动聊了许久,一旁的隋定衍听得都愣住了。
这讲究,实在是多。
终于把稳婆与太医都送走,隋定衍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眼中担忧一闪而过,但面对臻臻时,又是一张温柔的笑脸:“稳婆说你每日都要走两刻钟,往后朕每天陪你走,直到这两个小家伙生出来。”
纪挽棠适时忧伤,眼中微闪:“陛下,你说我会不会……”
“不会,”还没等她话说完,隋定衍就斩钉截铁,他忽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符,看着有些年头了,“这是许多年前,朕带兵打仗时,皇奶奶去列祖列宗面前给朕求的,朕带着它躲过了无数明枪暗箭,如今朕给你,列祖列宗会保佑你。”
能看的出来,他对这块符很是爱惜,纪挽棠接过,看着上面古朴的花纹,即便它可能什么用都没有,但在隋定衍心中,一定是不一般的存在吧。
纪挽棠将它攥在手心里:“我想看着两个孩子平平安安出生,平平安安长大。”
隋定衍将她揽进怀中:“会的,一定会的,朕向你保证。”
第77章 梅林(一更) 梅林(一更……
既然是双胎, 那小名就得多取一个,顺着幼之的意思,纪挽棠灵机一动, 取了个阿稚, 老大叫幼之, 老二叫阿稚, 男孩女孩都能用,完美。
孙婕妤知道两个小名后, 忍俊不禁:“没想到皇上还真同意你取小名,比你那馄饨确实好多了。”
纪挽棠哼了声, 转身拿彩色布球逗起意蝉:“小意蝉, 来, 看娘娘手里这是什么呀?”
意蝉已经三个多月了,比正常的婴儿要瘦弱许多, 虽然她小半边脸长着黑斑, 但另一半脸不难看出精致,纪挽棠都觉得娴妃心狠,自己的孩子说不喜欢就不喜欢。
“也不知道那姓齐的什么时候能抓到, 若是知道他的汤药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 或许意蝉的脸还有救。”
纪挽棠受过义务教育,知道宝宝的性别完全取决于男性, 靠女子喝汤药来改变孩子性别,怎么可能,简直是无稽之谈,如今还害的孩子这副模样,真是可恶至极。
孙婕妤放下给意蝉绣的小鞋,摸了摸她的脸, 小婴儿早就熟悉了她的味道,咿咿呀呀想靠近,“若是去了这黑斑,我们意蝉不知道有多漂亮呢。”
有了意蝉后,孙婕妤原本就温柔的一个人,更加柔和了,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同时也更加有主意了。
宫里选上来的奶娘家世都不是很差,识一些字,知道孙婕妤不受宠,对她摆过脸色,纪挽棠知道后,就教孙婕妤严惩了一番,将两个刺头打出宫去了。
从前的孙婕妤可不会做这么得罪人的事,如今为了意蝉,倒是立起来了。
瞧着时辰差不多,纪挽棠先离开了广阳宫,往圣宸宫去。
自隋定衍承诺日日陪她散步后,真就风雨无阻,每日陪她到处走走。为了不耽误隋定衍工作,两人就定了个固定时间,每日提前把这段时间留出来,这样就方便了许多。
今日纪挽棠正巧去广阳宫坐了会,便提前到圣宸宫等隋定衍,免得他往永乐宫去,两个人都跑了个空。
苏福安见了她有些惊讶,这位娘娘可许久没来过圣宸宫了,都是皇上一个劲的往永乐宫跑,连忙将她迎进去。
“皇上,临心念叨父皇许久了,说要我们带着她去赏雪景呢,择日不如撞日,您看……”穿过走廊,路过西暖阁时,忽听里面传出柔情蜜意。
苏福安的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皇后这几日为了新元除夕之事总是来圣宸宫,但皇上事忙,也就偶尔抽空跟她说几句,谁想到正巧被纯淑妃听到了呢。
纪挽棠好整以暇地停下脚步,倒想听听隋定衍会怎么说,若是他应了,她也就不用多等,可以直接回去了。
隋定衍与皇后比邻而坐,中间隔了个书案,上边放着些卷宗,正仔细看着,听到这话,他头也未抬:“今日不是赏雪的好时候,改日吧,朕让孙齐忠来接她。”
皇后的意思是三人一起赏景,隋定衍却只让临心与他一道,皇后的脸色顿时就僵了一瞬,面颊有些烧,捏紧了帕子。
纪挽棠听到了这一句,不再多逗留,往东暖阁去。
“苏公公,方才之事?”到了东暖阁,纪挽棠坐下,笑眯眯地看向苏福安。
苏福安连忙道:“奴才方才什么都没听到,娘娘放心吧。”
说罢,他一溜烟跑了。人家小夫妻之间的事,他才不会作死多掺和呢。
只等了小半刻,就听门外传来动静,隋定衍推门见到她,先是讶然,然后笑了笑:“今天怎么有兴致来圣宸宫了?”
纪挽棠坐在椅上,摸着跟大西瓜一样的肚子,连礼都懒得行:“想来就来啦,难不成陛下不欢迎我来吗?”
隋定衍不理她毫无根据的谴责,坐在她身边问:“想去哪里逛逛?”
这道题就跟每天吃什么一样令人头疼,其实四周那些园啊林的都逛过了,纪挽棠蹙眉想了许久,深深地叹口气:“太难了,想不出来。”
隋定衍看了她一眼:“不许大叹气。”
“管的真多。”纪挽棠嘟囔。
隋定衍和她肚子里两个娃交流了一番,幼之阿稚轮流叫,其实根本不知道在叫谁,但肚子里的两个孩子还是挺给面子的,让他感受到了爱的踢踢。
纪挽棠看着他专注的模样,忽然想起他第一次感受到胎动的时候,那呆若木鸡,目瞪口呆的模样,叫她每次想起来都能笑岔气。
隋定衍从前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接触过尚在腹中的胎儿,他们比他想象的要更强健,那种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的成就感,无可替代。
以前隋定衍只觉得胎儿陌生,即便是生下来了,他总有种荒谬的感觉,很是不敢相信,这真的是他的孩子吗?
直到臻臻怀孕,每日陪着他们一起成长,听着他们的动静,每当手掌贴在肚子上时,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叫人难以言喻,他心里会油然而生一种保护欲,在心底叫嚣,这是他和臻臻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