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鸢眼圈一红,哽咽道:“多谢舅舅关心,我没事,就是有些想舅舅了。”
冯致康笑着道:“好好的怎么就哭了?若是把妆哭花了可就不好看了,想舅舅就多来家里看看,现下你在京城里住着,不比在苏州时,也就几步路的距离。”
宝鸢破涕为笑。
“舅舅,我自小就不爱涂脂抹粉的。”
冯致康一拍脑门,“瞧瞧我这记性,我们鸢丫头自小就长的俊,自然是不必擦粉抹胭脂了。”说完又细细的看向聂宝鸢,见她神色尚好,便也放了心。
他叹了一口气,“前头我还跟冯效说,若是睿亲王待你不好,你便回舅舅家。舅舅虽没什么大本事,但也不多缺你这一口饭。”
宝鸢好容易止住了泪,听了这话又忍不住了。
“舅舅待宝鸢的心,宝鸢此生不忘。我今儿来不为旁的,就是有几句话想要同舅舅说。”
说话的功夫,菜也上齐了。
宝鸢又点了一壶酒。
“都是些家常小菜,也不知合不合舅舅的胃口。”说着亲自给冯致康倒了一杯酒。
外甥女给倒的酒,喝起来格外的爽口些,冯致康仰头喝下杯中酒,又吃了两口菜。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便只管说。”
宝鸢答了是,又替冯致康斟了酒。
“头一件是关于表姐的,往后舅舅还是得多关心关心表姐,切莫让人欺负了她。”
冯致康满脸疑惑。
“你表姐嫁给你表姐夫这些年也算是夫妻恩爱,除却没有孩子这件憾事以外,倒也没旁的了。我听佩芸说明儿你们姐妹三人要一道去城外上香。”
宝鸢点了点头。
“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舅舅做了这么些年的生意,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只是事情到了自己个身上,难免一时会看不清。”
冯致康不明所以,可还是应下了。
“我知道了,那第二件是什么?”
宝鸢又道:“第二件是关于表哥的。宝鸢知道依着表哥的才情和能力,明年必定会金榜题名,到时少不得要进入官场,只舅舅也知道今上如今病重,京中的局势也是扑朔迷离,宝鸢有一句话请舅舅一定要转告表哥。让他切记千万不要得罪了太子和太孙殿下。”
听到这儿冯致康察觉出了不对劲来。他神色郑重的看向宝鸢。
“鸢丫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好好的你说这些做什么?”
宝鸢举起酒杯,莞尔一笑。
“我敬舅舅一杯。舅舅多虑了,如今我明面上睿亲王的人,京中哪里有人敢得罪我啊。”
冯致康一想也的确是这么个理儿,也就不再多问。
宝鸢想了想,又道:“佩芸表妹年纪也不小了,舅舅也该早些给她定个人家。”
冯致康连喝了几杯,已有了几分醉意。
“甭管她,这丫头眼界高着呢,这个看不上,那个瞧不起的,随她去吧。”
两人又说了好些话。
直到白氏找来的时候,冯致康已经醉了,他推开了上前来搀扶她的白氏,大着舌头道:“我...我不用你管...难得今儿高兴,我们舅甥两多喝两杯...怎么了?”
白氏狠狠的瞪了宝鸢一眼,跟冯佩芸一左一右搀着人家去了。
走了一段,冯佩芸回头对着她挥手道:“宝鸢表姐,明儿一早我去接你。”
宝鸢冲着她笑了笑。
夏荷在一旁嘟囔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姑娘可千万小心些。”
宝鸢握着夏荷的手笑道。
“知道了。明儿一早要出门,你去前头的点心铺子买些糕点和蜜饯。”
待夏荷走后,宝鸢四下望了望,进了一旁的药材铺里。
她将药方递给了掌柜的,“麻烦替我照着方子上抓上一剂药。”
掌柜的扫了一眼药方。
“姑娘可是睡眠不好?”
宝鸢笑道:“正是,自打入了伏便一直睡不好,特意求了这个助眠的方子呢。”
......
隔日。
冯佩芸一早就让车夫驾着马车去了宝鸢那儿。
远远的瞧见宝鸢立在巷口处,她这一颗心可总算放回肚子里,只要宝鸢肯去,她的计划就成功一大半了。
“我来的路上还担心表姐会临时变卦呢,不想表姐倒是准时。”
宝鸢的唇角紧抿着。
“只是许久没见芷仪表姐了,所以想着能快些见到她。”
冯佩芸今儿准备了两辆马车,前头那辆是给她们姐妹三准备的,后面那辆小的是给随行的丫鬟们准备的,顺带着也放些吃食和茶点。
宝鸢坐上马车后只闭目养神,并不与冯佩芸说话。
冯佩芸倒也乐得自在,她素来不喜欢宝鸢,不说话正合她的心意,马车很快就到了冯芷仪家。
时辰尚早,大门尚且紧闭着。
“姐姐,你起了吗?”
冯佩芸拍着门大声的叫着。
不过片刻,门就开了,冯芷仪穿着件半旧衣裳,手上还有些水渍。
冯佩芸惊呼一声,“姐姐,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没换好衣裳呢,若是耽误了吉时,到时候佛祖会怪罪我们心不诚的。”
说着就推着冯芷仪进屋换衣裳。
冯芷仪哀求似的看着她,“妹妹,你去外头马车上略坐会儿,我给你姐夫准备好早饭就来。”
冯佩芸可不依,吵着闹着要冯芷仪去换衣。
宝鸢听到外头的响动便下了马车。
“现在时辰尚早,表妹这么着急做什么?就给表姐一点时间准备吧。”
冯佩芸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到底放开了拉着冯芷仪的手。冯芷仪感激的看了宝鸢一眼,转身钻进了厨房里。
正说着话,余则成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
他穿着亵衣,一点避讳的意思都没有,径直往宝鸢跟前走来。
“你们今儿倒是挺早,赶快屋里坐。”他张着手臂作势就要揽着宝鸢进屋。
宝鸢往后退了两步,冷声道:“不必了,我们还是去马车上等着吧。”
冯佩芸对着厨房又喊了两声,“姐姐,你快些。回头太阳出来可是要热死人的。”
冯芷仪慌乱之中应了一声,将煮好的粥盛进碗中,又备了几样小菜,端去了堂屋。
“则成,早饭备好了。那我...我去换衣裳了......”
她立在桌边,不安的捏着衣角。
余则成冷哼一声,喝道:“瞧瞧你那上不得台面的样子,我是你的夫君,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弄的我好像虐待了你似的。”
“没...没有......夫君待我很好。”
冯芷仪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余则成眸色一沉,阴测测道:“等这趟回来,你想办法请你那表妹来家里坐坐,若是办不成,仔细你的皮!”
冯芷仪吓的瑟瑟发抖,颤抖着声答了是。
余则成满意的点了点头,见她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立在那儿又道:“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赶紧换衣裳去?”
冯芷仪如蒙大赦,一溜烟的跑进了里间。
她匆忙的换了件新衣裳便出门上了马车,她刚一上了马车,宝鸢就握住了她的手,紧紧的。
车马悠悠,等出城后冯佩芸见她在,宝鸢跟姐姐也不好叙旧说话,便推脱着要吃东西去了后头的马车。
马车里只剩下姐妹二人的时候。
宝鸢哽咽着道:“他待你好吗?”
其实宝鸢心里头清楚,余则成就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对冯芷仪好?且不说旁的,就说方才的事,他们这样的家里又不是请不起下人,住着两进的院子,可里里外外都是冯芷仪一人操持。
刚才当着他们这些外人的面,冯芷仪都要坚持给余则成做完早饭才肯出来,可见平时是被欺压惯了的。
冯芷仪只是低着头,默默的掉泪。
好容易止住了眼泪,才轻声道:“左右已经这样了,好与不好都是我的命。”
宝鸢拿着帕子替她擦着眼泪。
“什么命不命的,你还年轻,难道真的要这么过一辈子吗?”
冯芷仪撑着泪眼看向多年未见的宝鸢,女人比从前长开些,眉眼更明艳动人了,可性子却是比以前要刚强见人了些。
“不然还能怎样呢?”
这一声里满是无奈。
宝鸢将她拥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芷仪姐姐,你别怕,你想想你还有舅舅还有表哥,他们一定会保护你的。”
冯芷仪靠在宝鸢瘦削的肩上,哭的不能自已。
当初嫁给余则成不久后她也曾跟母亲白氏说过几次,可母亲总劝她让她忍忍,又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她素来是个没主意的便就听了母亲的话。
起先余则成也只是言语上威吓她,几次三番后就变的愈发厉害了。
冯芷仪摇着头,眼泪怎么流也流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