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方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柳飘飘惊愕抬头,“陈……陈公子。”
说罢像是羞于见人似的,捂着脸,低垂着粉颈,哭得更加狠了。
陈左生心生恻隐,不由蹲下身子,温柔地扶起她,“柳姑娘莫怕,那几人不会再回来了。”
柳飘飘拿开手看了他一眼,脸上泪痕未消,服饰未整,却仍难掩其娇艳的容貌,她看起来楚楚可怜,让人十分动容。
而后如同见到亲朋好友一般,委屈地倒在他怀中,哭泣起来,“幸好陈公子在,不然妾身这条命也不要了。”
陈左生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斥道道:“你胡说什么,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说什么死不死的。”
柳飘飘眼眶又红了红,顷刻间泪如雨下,啪嗒啪嗒砸落下来,湿透了衣襟,陈左生见此场景,着实不忍,从袖中拿出一方手帕,亲手与她拭泪,反复安慰她,才止住了她的泪水。
“你跟我进屋休息一会儿吧,看你哭的,眼睛红鼻子红的。”陈左生看她那模样只觉得又可怜又可爱,不由轻笑道。
柳飘飘噙着泪眼,嗔了他一眼,“人家都这样了,你还笑话人家。”
陈左生失笑,“是我的错,我不该笑话你,走吧。”
说罢突然见到她脸上有些羞怯之色,寻着她的视线看去,却见她脚下失了一只绣鞋,露出白嫩可爱的玉足。
陈左生见状莫名红了脸,她走过去将她的绣鞋叫起来,又让她坐在亭阶上,而后小心翼翼的抬起她的玉足。
柳飘飘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忙阻止他,柔嫩的小手却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她脸色绯红,忙缩回手,忸怩道:“妾身自己来吧。”
陈左生以为她不经意的碰触动作而心心跳加速,他笑了笑,声音柔和:“没关系,我帮你。”
便用帕子轻轻地帮她擦拭干净脚上的尘土,然后才帮她穿上鞋。
柳飘飘看着他温柔又细心的动作,一时间不由出了神,待陈左生抬眸中望来。
她瞬间感到有些害羞,慌乱地低下头,咬着唇,耳根都红透了。
陈左生见状不由莞尔一笑。
*
水月庵大门外一棵浓荫蔽日的榕树下。
方才那几名欺负柳飘飘的轻浮子弟正围着一丫鬟打扮的女子笑嘻嘻的要尾款。
而这丫鬟正是柳飘飘的贴身丫鬟菱花。给每个人都分发了钱后,菱花嘱咐道:“记住,你们拿了这些钱后,就把嘴巴闭得严严实实的,千万不能把今日之事传出去,不然以后有什么挣钱的好事我家姑娘就不会找你们了。”
这几人轻浮男人乃是帮闲的,平日里没什么正经事儿做,无非在花街柳巷找点活儿干,或者给官宦富豪们帮帮闲,整些小钱。
那几人拿了钱,心满意足连忙点头称是,又让菱花下次有事找他们,便勾肩搭背,去找酒馆喝酒去了。
*
待穿好鞋子,陈左生携着她的手,微笑着邀请:“进屋坐坐吧。”
柳飘飘眼神略带羞怯的望向他,朱唇微启,柔声细气道:“不必麻烦了,我那丫鬟马上就过来了。”
陈左生闻言却莫名地有些失落,就在此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姑娘!原来你在这,奴婢找你好久了!急死奴婢了!”
只见一梳着双环髻的女子从斜刺里急匆匆的跑出来,在他俩近旁停下脚步,气喘吁吁的,只是不见丝毫脸红出汗。
“这是我的丫鬟菱花。”柳飘飘微笑道,“妾身回万花楼了,陈公子若是有空可以来找我。”言罢媚眼斜溜了他一眼。
菱花扶着她离去,走了几步,柳飘飘停下脚步,回眸看向正凝望着她若有所思的陈左生,秋波流转间,多了抹脉脉情意。
陈左生一怔,而后唇不觉扬起。
第76章
告别了陈左生,?柳飘飘坐上了回万花楼的轿子。
柳飘飘打开车窗,夕阳西下,绿树掩翠,?看着这一派好风光,?她唇角不由勾起一抹笑容。
“姑娘,?方才我看陈公子好似对你恋恋不舍的,?您为什么不留下来,?您设了这么一个局,?也的不就是这个?怎么还着急走了呢。”菱花看着柳飘飘一脸喜悦的模样,?不由疑惑的问。
柳飘飘闻言收回视线,?摇了摇头,?妩媚的笑道:“男人阿,你就要对他若即若离,?让他看得着,却吃不着,?时时刻刻吊着他,?如此才能够勾得他心痒奶奶,?让他对你魂牵梦绕。”
菱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哦,?姑娘好计谋。那您觉得陈公子会主动来找您么?”
柳飘飘美眸闪过一抹自信,?笑盈盈道:“不出三日,他肯定会来。”
第一夜,?陈左生未来,柳飘飘并不着急。
次日,阳光晴媚,是个出游的好日子。
柳飘飘穿了新做的翠绿碎花薄罗裳,底下衬一条绯色长裙,?发挽坠马髻,描愁眉,作啼妆,妩媚风情中又透着一股楚楚可怜之姿。
这会儿,她一手支着头,一手勾缠着额前垂下的青丝,慵懒地斜卧贵妃榻上,在思考着事情。
她突然有些担心,陈左生不会来寻她。
“姑娘,您有心事么?”菱花一上楼,便见她愁眉苦脸的,不由开口问。
春风迎面,鼻尖飘扬漾着一股淡淡的沉香味,柳飘飘眉头舒展,不由喟叹一声,“菱花,我们去城外踏青。”
春光不可辜负,柳飘飘一扫心中闷郁。
菱花笑道:“奴婢这就出去备轿。”
柳飘飘乘着轿子与菱花一同来到了夏荷湖畔,柳飘飘揭开绣帘望外看,果是香车宝马,香尘滚滚。和风细细,吹着那半绿半黄的嫩柔柳条在半空中飘舞,便如同那舞女之水袖,甚至能闻到那袖中飘来的淡淡脂粉香气,真叫人心醉神迷。
柳飘飘正看得眼花缭乱,只见一群年轻公子结对走来,个个锦衣玉服,只是却打扮得花里花哨,容貌虽俊,却满脸油光,目光轻佻不安分。那几人见到轿中的柳飘飘一副艳丽打扮,知非良家子女,便嘻嘻笑笑涌上前去围住轿子不让过。
“小娘子独自一人游春不寂寞?若不嫌弃,一起赏玩春色如何?”其中一人笑眯眯道,睁着双邪眼儿,直勾勾地瞅着柳飘飘。
菱花何曾遇过这般场面,脸不由羞得通红,只躲在柳飘飘身后。柳飘飘虽见惯这种场面,然此刻却莫名羞恼起来,脱下绣鞋,往窗口一拍,美眸一眯,厉色道:“这世道无王法了,良家女子的轿子也敢阻抗,你们若不快快让开,只怕日后有你们好看!”
那几人显然未料如此一柔弱轻怜女子竟如此泼辣,她那水翦双眸中乃射出的是怒火,令几人由心泛起一阵寒意,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退怯起来。
“还不快滚!”柳飘飘一声呵斥,声势慑人,直把那几人吓得狼狈逃去。
*
不远处一茶楼二楼,陈左生靠着栏杆而坐,修长的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底下发生的一切,直到柳飘飘将那几人吓跑,他嘴角不由上扬,挂上一抹和煦的笑容。
真真是一个让人惊喜的女人。
不一刻,调戏柳飘飘的带头男子进入茶楼,来到陈左生面前,陈左生拿出一荷包,笑着扔在桌面上,那人拿了荷包,说了几句讨喜的话,便笑嘻嘻的离去了。
若不是昨晚他碰上了在水月庵调戏柳飘飘的那几名轻浮子弟,又威胁要把他们送官,他们将被柳飘飘收买的事捅了出来,他都不知晓原来一切都是她为自己设的一个局。
*
第二夜,陈左生仍没来,柳飘飘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第三夜,陈左生还是没来,柳飘飘失策了,陈左生大概根本没有被她勾引到。
后来的几夜陈左生仍旧没有来,柳飘飘一连郁闷了几日。
菱花看着她布满阴云的脸,也提心吊胆了好几日,就怕狂风暴雨随时要降临。
而这种情况一直到一封请柬送上门来后,才结束。
请柬是陈左生送来的,邀请他到他府中参加宴会。
看了内容后,柳飘飘终于笑了,笑容就如冰雪融化后终于迎来了和煦的春风,也让菱花如释重负。
应邀那日,柳飘飘精心打扮了一番,
绿衫翠裙,螓首蛾眉,端的且娇且媚。
出了万花楼,只见大门前柳树下停着一顶青绢幔的华丽骄子,轿前站着一小厮模样打扮的男子。
男子看到柳飘飘便连忙迎接上去,微笑道:
“柳姑娘有礼,请上轿吧。我家公子特地前来接姑娘去宅邸赴宴。”
柳飘飘笑吟吟道:“多谢。”
菱花扶着柳飘飘上了轿子,而后一路往陈左生的宅邸而去。
到了陈左生的宅邸,那小厮说道:“我家公子在花园的风来阁。”
说着领着她转过二重门,又绕廊穿径,才来到后花园门口,到了门口便见一座三层楼阁屹立在园中央,那便是风来阁。
园中假山凑迭,山上遍植兰草,沿着假山种着数十丛凤尾竹,竹影飘悠,将那纱窗染成了一片浓绿。前方架着一白石桥,桥那边两排嫩柳,随风曼舞,桥底一汪池水,在暖阳的照射下,波光粼粼,新荷荡翠。
柳飘飘深深呼吸了口春天的气息,随后迈过白石桥,便听见一阵笑语喧阗,往前走几步,便见一群小丫鬟在那草茵上玩耍,有的在斗百草,有的在扑蝴蝶,有的则追逐打闹,手中拿着刚摘的杏花要往对方头上簪。
柳飘飘看着不由莞尔一笑。
“咦……”忽听得菱花一阵轻呼声,“人呢?”
柳飘飘回过一看,却发现不见了那小厮的身影。
柳飘飘和菱花没办法,只能找来一小丫鬟问路,问清风来阁如何去后,柳飘飘便和菱花向着小丫鬟说的方向而去。
正走着,忽一阵袅袅娇音传来,紧接着是男子低沉的笑声。
柳飘飘寻着声儿看去,却是陈左生与一花枝招展的女子说说笑笑向她们这面走过来,柳飘飘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便拽着菱花躲到了旁边太湖石畔的假山洞中。
菱花吓了一跳,不由捂住胸口,再看她家姑娘。
柳飘飘此刻云鬓微乱,衫裙也沾上了些许尘土草屑,看上去稍显狼狈。
柳飘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起来,心中有些懊恼。
菱花见柳飘飘默不作声地整理衣衫,心中忍不住问道:“姑娘,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呀?”
昏暗中,柳飘飘正理着衣服的手一滞,淡淡道:“别问。”
说罢柳飘飘视线下意识地往外暼去,脚下稍稍挪动,便看到了那极为隔应的一幕。
陈左生与那美人儿有说有笑的,边谈诗赋边边赏风景,陈左生突然低头,在那美人儿耳旁低声说了几句,便见那美人儿眉飞色舞,露出欢愉的笑容。
陈左生淡淡一笑,那双风流多情的专注地望着她,里面多了似水一般的柔情。
柳飘飘看着只觉十分刺目,等两人走后,柳飘飘走出假山洞,站立片刻,冷声道:“菱花,我们回去。”
菱花不由惊讶道:“阿?为什么呀?”
柳飘飘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菱花连忙闭嘴,而后忙不迭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