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劝你老娘娘(老太太)老了老了,多为个人打算打算吧,你一辈子为儿为女已经足够了,别到老了连个遮风挡雨的地儿都没有了。”李二老婆说道。
“我这家好好的,咋就不能遮风挡雨了?”山丹妈笑道。
“你快算了哇,你这也叫遮风挡雨的地儿?再说人家都搬到新房了,一到晚上明啦啦一溜灯,就你孤魂野鬼一样一家人在外头?不怕给鬼吃了?”李二老婆也笑道。
“你说这么好的房子就不要了?再花钱买房子?那不是浪费?”山丹妈含笑说道。
“你没乃我(你和我)就是一辈子苛溲、仔细(节俭),一根针都舍不得浪费,我都知道。但是,你说你现在是儿女都长大成人有出息了,你还这么仔细干啥?你打电话问问山丹,看看山丹咋说?你这是给人山丹丢人!人山丹哪儿不如人?别人都买得起住得起新房,就叫个人的父母住这破房子?人家还好意思回咱这江岸不?你老娘娘不是嫌闺女来吃你二两面,直钻(故意)不买房,羞得闺女回不来哇?”李二老婆连劝带挖苦,一通话说得山丹妈脸红不已。
“我给山丹打电话了,山丹说必须要买,买就她出钱。你说我这哪好意思再叫山丹出钱?娃娃一个人过日子不容易啊。”山丹妈黯然道。
“谁说叫山丹出钱?你就是太偏爱你的铁蛋儿,你们老两口帮了铁蛋儿几十年,3万块钱还叫人闺女出?你们也好意思?要我说,这钱就该铁蛋儿出,到时候你们百年之后也是他的不是?”李二老婆是个公道人。
“唉!孤儿难养、孤谷难种啊!你看看小雨都二十好几了,这娶媳妇不得买房买车?铁蛋儿也难。”山丹妈叹气。
“你呀!要你这么操心,一辈子都操不完,你们这么多年的省吃俭用,挣不下3万块钱?他铁蛋儿就应该主动给你们买这套房,还用你们老两口犯愁?平时看铁蛋儿也是通情达理的,这会儿咋倒老牛不上道了?”李二老婆斜挎在炕沿上说。
“铁蛋儿说得也对,他们跟小雨走了,我不是还有他们的砖瓦房住?再买一套壳撩把细的(做不了正用的东西)弄下两三套房作甚了?”山丹妈说。
“铁蛋儿的房子倒是还行,但是他们啥时候走呀?人家有钱没钱的都住进新房了,你这儿孤零零连个串门子的人也没有了,再说,你给儿子娶媳妇生孙子,孙子都响当当大学毕业工作了、闺女又大学毕业成了城里人过得不错,你哪儿不如人?还住在这破房子里?”李二老婆翻着白眼说道。
“你说就买了哇?”山丹妈犹豫道。
“当然买了!叫铁蛋儿出钱,你到小雨娶媳妇儿时候再拿钱帮他,这名声也好听了,事儿也办了,不都挺好?说好了啊!你可不能再要人山丹的钱啦,人家就是有钱,你也不是这么个做法!我是看不惯,人家给你,你也不能要,知道不?你看看村里人咋说你了?”李二老婆呶呶嘴。
“咋说了?顶多说我偏心儿子顶尽了,还能说啥?”山丹妈不高兴地说。
“那就是了,咱不能一碗水端平,也不能太偏心了。”李二老婆不管山丹妈的不高兴继续说。
“山丹的钱好挣,不用像铁蛋儿一样风里来雨里去的,我就多花她一点儿,也不是我要,都是山丹非给不可,不要不行的。”山丹妈有些不好意思。
“你听听人家张三老婆咋说你呢?人说你不是不想买房,你是等着山丹拿钱给你了。人家说你一定会给山丹打电话要钱买房。”李二老婆斜眼瞅山丹妈。
“她那张破嘴哪有一句好话?我打电话是想叫山丹拿拿主意,你别说:我也是想买新房的,你说到时候你们都住进去了,我一家孤零零的,四周围都是破墙烂窟的……”山丹妈说出心里话。
“这就对了!你哪儿哪儿不比别人强?就连‘中旗家’穷得叮当响人家都买了,你不买不叫人笑话?”李二老婆八卦道。
“我不是买不起,我是觉得浪费了,铁蛋儿不太同意,我就不好主张。钱我个人都够,不用娃娃们出。”山丹妈还是为难。
“你叫山丹打个电话给铁蛋儿,铁蛋儿能拦住你买房?辛苦了一辈子了,临了临了,政-府照顾,给这么大一便宜不占,就是愣了!”李二老婆撇着嘴说。
“不用,我要说买,谁也拦不住。”山丹妈冷峻地说。
“我看还是买了哇,山丹说不定再找个人一起回来,你这土坯窟窿的烂房,连个落脚、睡觉处都没有,多不方便?再说,咱们不买,山丹心里会咋想?”山丹大忍不住说道。
“就是,走哇,去登记。人家正在统计人数了,去晚了,就没了。”李二老婆拉着山丹妈就往外走。
“我这一家衣裳还没规整了……”山丹妈被李二老婆扯得站不稳。
“规整啥?等搬新房了,你这些破衣烂衫的就扔了得了,还规整?快走哇!”李二老婆不松手。
“那我回来再规整,你就在家等着我,不要出去了。”山丹妈叮嘱山丹大一声,扯起羽绒服套在身上,人已经被李二老婆拽到了门外。
“你呀!把我拽得像个风葫芦儿,团团转。”山丹妈一边随着李二老婆走一边笑道。
“咱们墙里墙外、邻里隔壁住了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我要不主张你,你就下不了决心。”李二老婆也笑。
“你们东面买下的那么好的房院都不要了?都买新的?”山丹妈知道李二老婆养大五、六个娃很不容易,过日子也是一样的仔细,这一次倒是大气起来了?
“我不管,都是娃娃的主张,他们说买不就买了?我只要一间养老房就行。”李二老婆一脸轻松地说。
走出大门,左右都是不住人的断壁残垣,西院破烂的院墙里一棵白杨树在春日的寒风里光秃秃地呜咽,几只喜鹊缩着脑袋呆立在树枝上。
风很大,扬起的沙尘不小心就落入人眼中,眯着眼,抱紧衣衫,两个人快步往村长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