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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念初依然没有说出真实的目的,从海拔1700米开始,到现在的2100米,这一路的攀登,并没有寻到丝毫踪迹。
    十月已过,希望渺茫,她不想他失望。
    “嗯。”何谨修了然地应了一声,这是她的性格,不在意过程的美好或曲折,只要结果。
    填饱肚子,韩念初拍拍他的肩膀,“散步去。”
    “散步?”何谨修瞪着眼前仅有的一片天,和光凸的岩层,“这地方散什么步?”
    韩念初没搭理他,背起一个伞布包,轻盈地站起来。
    何谨修只好撑着站起来,懒洋洋地拉住她的手,“你不累么?”
    “还好。”
    韩念初心不在焉地回答,目光却注意着脚下和四周贴地生长的野草,似乎在寻找什么。
    高峰处寂静神秘,脚下的岩石高突低洼,天穹似乎就在他的头顶,偶尔有风贴着倾斜的岩壁地刮来。
    韩念初绕过岩壁的一侧,是一片倾斜的岩石地带,覆着薄薄的泥土,她手脚并用地翻越大块的岩石,在石头的间隙中寻找。
    “这是你说的散步?”何谨修跳上岩石,小心地站在她身后,扶住她,担忧地说道,“你赶紧下去,离开这个地方。”
    他环顾这个危险的地方,笋一样的岩石尖冒出地面,像是野兽的牙齿,森然可怖。更可怕的是隐藏的危险,一路走来时他就察觉到,有的岩石嵌在薄薄的泥土里,轻轻一踩就松动了,而有的岩石则很牢固,不小心就会被狠狠绊倒。
    他望着这个布满岩石的斜坡,背阴处的积雪还未融化,草叶在岩石的缝隙间阴沉地生长着。
    “你可以在帐篷里等我,”韩念初说着,拿出望远镜架在眼睛上,“我只是需要一个能观察四野的高处,不会有危险的。”
    她举着望远镜四处观望,慢慢地转身。
    何谨修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她没留神脚下就摔下去,而她不知死活的平淡勾起了他的怒火。
    “你觉得我是贪生怕死?”他质问,“有什么比你的命更重要?马上跟我下去!”
    他说完伸手去夺她的望远镜,却没注意到她停在一个方向出神,望远镜被他拿走后,她当即要抢回来。
    “你给我!我好像找到了!”
    何谨修将望远镜藏在背后,她的手臂绕到他身后抢夺时,脚滑了下去,踩着一块较低的脸盆大小的岩石。
    霎时间,岩石从松软的泥土里翻出来,往下滑动,“咔”地撞到下一块岩石,这大概是何谨修听过的最小声的催命符,在他耳畔轻微地响了一声后,韩念初的身体在他眼前下坠,离他的视线越来越远,斜坡上薄薄的泥土被她的身体辗出一道浅浅的辙。
    “阿念!”
    山峰回荡着他撕裂喉咙的喊声。
    他没来得及多想,跳下岩石,沿着她辗出的深辙滑下去。
    韩念初滑出几米,身体就被一块坚硬的岩石卡住,靠着岩石躺了一会儿,等手肘和背部多处的痛过去以后,才缓缓坐了起来,脑中立即浮现她滑下来的那刻,何谨修大喊了她一声,就跟着跳了下来。
    她抬起头,就见他滑到自己身旁,撞到岩石上,发出一声闷哼。
    “你跳下来干嘛?”她跪在他身边,吃力地扶他坐起来。
    何谨修心里还惊魂未定,坐起来就垂下头,不让自己疼得呲牙裂嘴的样子给她看见。
    他总不能说,看到她滑下去,第一反应是如果她死定了,那她也要跟他死在一起。
    他轰轰烈烈地跳下来,抱着殉情的念头,才滑了几米,就安然无恙了……
    “都叫你别在这个地方了,跟你说危险你不听,”他没有劫后余生的惊喜,恼羞成怒地冲她吼道,“你看看,果然出事了吧。”
    “这里又没有悬崖,只是一个斜坡,哪危险了?”韩念初朝周围又确认了一遍,她很熟悉这里的环境,泥土湿软,又薄薄地覆在岩石上,最多是摔一跤,“运气很不好才会头撞上岩石变痴呆,但这个概率很小,跟骑自行车头着地颅内出血的概率差不多。”
    没错,这只是个斜坡,不是悬崖,苦头要吃,死倒是不必。
    何谨修越想越感到出糗,命是没丢,面子丢了个干净!
    偏她还冷静地头头是道,不由得撇开脸生闷气。
    “怎么不说话了?”韩念初关切地问,“是不是摔疼了?”
    疼?她以为他疼得说不出话了?
    何谨修想到山上小镇老板看他的目光,心里一阵膈应。
    他的女人很强没错,难道他就很弱?
    想着就要站起来,韩念初却及时搀住他的胳膊,还顺手搂住了他的腰。
    他盯着扶在他腰上的手,一时间只觉得窝囊。
    韩念初扶他到一块平坦的岩石上坐下,“你坐这里等我一会儿。”说完就摸着岩石,顺着岩缝往下走。
    “你去哪儿?”何谨修急忙站起来跟上。
    韩念初回过头见他手脚灵便,知道他没事,嘱咐他道:“你慢一点,这里的积雪融化后,雪水都渗进土里,泥土很湿很滑。”
    话刚说完,她脚下一滑,跌坐在地上。
    何谨修要去扶他,抬起右脚,左脚一滑,也一起跌倒。
    跌跌走走的,两个人身上都裹着厚厚的泥,韩念初身形敏捷,像只猕猴在岩石间跳跃攀爬。
    大约走出一百米,她攀着岩石尖,灵巧地举起脚,倒勾住岩石,身体借力一翻便骑在那块突出的岩石上,接着她谨慎地挪到旁边,趴在岩石边沿,朝他垂下右手臂。
    “我拉你上来!”
    “……”
    何谨修咬牙,“你让开!”
    男人干的事儿,全让她抢着干了!
    韩念初怔了一下,随即缩回身子,蹲在一旁,目光注视着他。
    何谨修攀住岩石,一跃而上,目光越过她,就见她面前凸起的青灰色岩石之间,一丛白色的野花在清洌的空气中昂然绽放。
    “雪绒花!”他看到那像覆着薄雪的细长花瓣,和淡黄色的花蕊,立刻认了出来。
    两个泥猴似的大人,蹲在那一丛茕然孑立的小野花旁边,露出欣喜的神色。
    韩念初孩童似的,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去触碰那毛绒绒的白色花瓣。
    “终于把你给找到了!”
    何谨修神思一转,盯着她的侧脸问:“你就是为了来找它?”爬了四五个小时的山,又惊魂地摔下来,就是为了找这株野花?
    “你不是要买吗?”韩念初说,“野生的雪绒花极其珍贵和难得,只在寒冷的高海拔岩石缝隙中生长。”
    “可就为了找它?”何谨修不可思议地嚷起来,掩饰他那闷堵在心,却仍然翻涌不止的激动。
    韩念初的手指轻轻拨着雪绒花的花瓣,轻轻叹道:“果然如传说中一样。”
    “传说?”
    “雪绒花是瑞士情侣的定情之物,因为生长在寒冷的高海拔地区,不但难以采摘,还要很幸运才能碰到——”韩念初娓娓说道,“年轻小伙子冒着生命危险采摘到雪绒花,以信物送给恋人,表达他对爱情的忠贞不渝。”
    何谨修对着雪绒花若有所思,“还有这个说法吗?”
    “这个说法不对吗?”韩念初问,“爱情这件事上,或许没有什么比‘我愿意为你付出生命’更美好的表达了。”
    何谨修忽然想到她这一路上的不畏艰难,爱情这件事,她或许不会表达,却无时无刻不在为他付出。
    他垂下眼睛,目光瞥到韩念初的手伸到雪绒花的根部捏住用力,想要去摘,他急忙捉住她的手腕。
    “别——”
    “你不要吗?”韩念初困惑地望着他,仍是听话地松了手。
    何谨修翻开她的手,覆上自己的掌心,“有个人曾跟我说过,雪绒花的花语是珍贵的回忆。如果摘了,它就会枯萎——”他抬眸,深深地凝视着她,“我不希望珍贵的回忆最后变成枯枝败叶的样子。”
    韩念初轻轻点了下头,“好。”
    “虽然不摘它,也算是你送给我过了,”何谨修拿出手机,对着雪绒花拍了张照片,“再来张证据,省得你抵赖。”
    “我抵赖?”
    “不是定情信物吗?人和信物都在,你以后赖不掉——”何谨修揽过她的肩膀,举高手机,调整视角,将他们两人和雪绒花都拉到镜头内,正要按下快门,手机突然黑屏。
    何谨修的笑容一滞,摁了半晌手机的开机键,都开不了机。
    “你的手机给我!”他朝韩念初伸手。
    “我的早就开不了机了,”韩念初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说,这么寒冷的地方,她那个低端手机还能正常使用?
    何谨修又是按了半天,还放进外套里焐了一会儿,仍然开不了机,只得恨恨地放弃了。
    “真的不摘吗?”韩念初问。
    何谨修望着那株雪绒花,叹了口气,摇头道:“不摘!”
    “哦。”韩念初平淡地应了一声,没有一丝留恋地往回走。
    何谨修见她手臂勾住岩石,要往下跳,及时将她拉到身后,自己先跳下去,才转过身对她张开双臂,“下来吧,我接住你。”
    韩念初望着他思索了一瞬,他的背后空无一物,便用手臂勾着岩石,平稳地落地。
    何谨修悻悻地收回手臂。
    “在这种倾斜的地势上,如果后面没有支撑,我下沉的冲击力,很可能让我们俩一起滚下去。”韩念初像念说明书一样,平静地对他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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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男主,阿谨总是被女朋友抢风头诶~~~~谁让作者就偏爱女主,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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